潦草几笔勾勒出了一个墨色的身形,不知倚靠在什么地方,似乎正出神盯着这根“棒槌”看。虽然这几笔落的相当随意,又显得分外多余,几乎喧宾夺主,盖过了画作中“正主”的风头。
瞻仰看的是匪夷所思,正要转身去弄个清楚,一回头,却见两根“棒槌”迎面向她走来。
观风月不由分说夺去她手中画作,与前后脚寻来的望烟雨对着那幅画品头论足,“栩栩如生,入门三分,简直是神来之笔!究竟是哪位神仙画的,改明我也求他将我这柄扇子也画一画!”
二人正对着这幅画啧啧称奇,忽觉肩头有只手落下,扭头一看,当即惊住,手中不稳,那幅画随即飘然坠地。
右玄羁左右相看,处变不惊,淡然询问:“二位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二人定了定神,猛地摇晃项上人头。
右玄羁:“嗯?”
二人一愣,顿时头点如捣蒜。
右玄羁轻松笑了笑,弯腰拾起脚下那幅画作,道了声“麻烦借过”,擦过二人肩头,直奔身后人而去。
见他正对自己而来,瞻仰几乎是下意识挺身站起。
当右玄羁迎面走来时,其脚下霎时腾起一阵旋风,捎带着轻沙细尘向外极速飞旋着退避,如破云踏雾似的扫清一切阻碍。
右玄羁还是那副睥睨万物孤高轻傲的模样。但当她站起时,发现他虽然还是记忆中熟知的那样,表情、身姿、仪容、步态诸多细节一如从前,却骤然间有种恍如隔世、沧海桑田的巨大差异。
这种感觉想当奇怪,令她一时半会儿还说不上是什么地方有变化。或许是觉得他变高了?表情更沉稳了?步子迈得更大了?抑或是变得有些正经了?
一切似乎都未有改变,但基于此刻,却一切都在悄然改变着。
总之,玄而又玄,极其微妙。
当右玄羁跨越几个世纪走近她身前站定时,她忽然灵光一闪,才微微渺茫地意识到冰山一角。
他笼罩在她头顶上的那重无形之气,变了。
右玄羁定在距瞻仰一步之内,将她整个人拢在身影下,微微颔首,眸中似暗藏着跳跃的星河,想张口说些什么,扣紧了双唇,略一沉吟,才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瞻仰在他身影的笼盖下,身子一顿,忽然想起前几日在桃林中经历的种种,垂下眼帘,“也没有好久。”
瞻仰却是憋了很多话想宣之于口,比如“你去哪了”、“为何不吭一声就走了”、“走了为何又不将法器带走”、“此番前来又所谓何事”,等等等等。
心虚不宁地酝酿了良久,再抬眼与他对望时,只见他面色沉郁,眸中星光转淡,暗河汹涌,察微知著的同时,似乎想要洞穿什么,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却藏不住几分忧愁烦怒。
她登时被吓退一步,下意识握紧了双拳。
右玄羁在极力克制的同时,也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上的转变与局促不安,望了眼她的拳头,扫了眼她身后背着的竹篓,盯着她面额阴沉不定地停留片刻,一只手将那幅画作对折,递于她紧握的拳边,轻声道:“拿好。”
瞻仰低着头不再看他,匆匆接过那幅画作,塞入了袖中。
右玄羁的身影在她面前顿住一阵,不再说话,扬袖朝身后比她更莫名的二人靠去,依次拍过二人肩头,“好久不见,走,我请二位兄弟吃酒去!”
说着,昂首阔步朝前行进。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咧开嘴角,“吃酒?右天师,等等我!”
三人一阵风般,嘻嘻哈哈飘远了。
瞻仰仍沉浸在右玄羁微妙的巨变之中,望着他三人背影思来想去,仍是觉得不安。反复劝说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定住心神,随后跟了上去。
几个人前后脚步入一家客栈,天色已晚,众多前来投宿的客商与旅人酒饱饭足,已经陆续离去就寝,一行人才各自落座,杯酒言欢。
异域的珍酿不同于中土,酒水为暗红沉珠,以应季采摘的鲜葡为原材料,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制备工序,于开封透气时,倒入晶莹透亮的夜光杯中,飘散着浓郁的果香与适宜酒香的融合之气。
瞻仰虽不胜酒力,但气味着实诱人,不免于三人畅饮开怀中多闻了几鼻子。
不知是因她闻醉了,还是因在鬼门渊下血流多了,独自闷头夹菜时手几乎不受控制,没用地哆嗦个不停,中途险些哆嗦掉了筷子。
见她如此没用,右玄羁屡次将酒杯停于半空中,欲喝不喝,欲怒不怒,被她搅扰的相当不痛快,就差摔了酒杯,再掰折她的筷子,以泄碍眼之愤。
到后来,右玄羁干脆饭也不吃酒也不喝了,直挺挺的坐着,在另外二人酩酊大醉喧哗吵闹声中,正大光明的发泄这种愤怒,沉声警示“别吃了,上楼”,反复催促。
见他实在忍耐不住,就要起身哄赶,瞻仰立马丢了筷子,趁他发作之前逃之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