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姚希与贺茵告别后并未急着回温府,而是转道去了东京七十二家正店之甲的樊楼。
樊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其中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掩映,主廊约百步,南北天井两廊皆小阁子,登上顶楼,甚至可以看到皇宫禁内。温姚希此时临窗而坐,面前摆上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一看便是两人对坐饮酒的架势。
李初言进了小阁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于是自觉坐到对面,也不打招呼,拿着酒壶自斟自饮。大抵都人风俗奢侈,不问何人,凡在店中喝酒的都用的是银盏,不过李初言手上拿的似乎更加华贵,其中绞丝螺钿的工艺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初言有些玩味地把玩着,声音不喜不怒:“明人不说暗话,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温姚希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从李初言手里拿过酒壶,先给对方续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平静道:“除了死因,便是那个妇人同你说的了。”
“哦?死因是什么?”
温姚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只是这酒有些烈,于是两弯远山眉不自觉蹙在一起:“中毒,此毒名为凝血丹,乃是封狼关独有的一味白骨花为主配以其他十四味草药而制,是魅阁独有之药。”
李初言手不自觉握紧,深呼一口气,表情恢复平静,他没料到对方答得这么坦诚,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对方管上此事,恐怕也另有所图,于是语气带上几分试探:“你是如何知道?”
“毒还是事?”
“皆有。”
温姚希打量了一眼李初言,对方虽然强装镇静,可急迫却从眼里跑了出来,她撇撇嘴,若是从前在江湖上,自己定是二话不说直接拔出刀子胁迫对方,如今情势紧张,哪里容得下这些弯弯绕绕?
温姚希将白骨花的由来以及自己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不过隐瞒了魅阁的身份,而是把蔡允仲说成是药王谷致力于研究此毒解法的痴医,末了又加一句:“除夕将至,大辽使团也将抵达汴梁,这样的时候,若是汴梁出了乱子,恐怕牵连甚广,你我如今目的相同,若能联手,方能不失良机。”
李初言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他不知道温姚希为何笃定自己一定会与她合作,自己的对她的怀疑又没得到验证,理应说应当拒绝才是,不过也许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相信,他唇角微微勾起,应了声“好”。
李初言为人,她已经从温仪章那里知道了太多,三年镇北军两年金羽卫,一点浩然气,能挡世间鬼,温姚希举起杯盏,并未惊讶:“既如此,还望大人倾力相助才是。”
李初言注意到,她将称呼改了回来,这意味着自己的怀疑她早有预料,也知道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合作,她必须竭力,而自己却可以选择隐瞒,没有人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只为了一场毫无主动权的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够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李初言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对那个名叫蔡允仲的人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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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大宋人口流动的频繁性,居养院并不过问被救济者的原籍,因此非汴梁人士的高其永就这么住了进去。大雪忽至,呜咽的北风裹挟着雪粒子,他趁着暮色尚未全然到来,急匆匆赶了回来。
一位刚刚领回今日饭食的老翁和他打招呼:“这么大雪怎么还出去?”
高其永像是没听见一般,全然不顾周围的眼神,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门,将木板“砰”的一声带上。
老翁也不计较:“年轻人就是气盛!”
周围有些人看不下去:“什么人啊!好手好脚的也进的了这里!”
老翁出声阻止:“人嘛!哪有不落魄的时候!”
外面的争论高其永自然是一概不知,事实上他现如今根本没心情管这些蝼蚁的想法,眼看着大事将成,偏偏这种时候出了些意外,守在开封府外的几位兄弟今早刚遇见一位老妇带着儿子前来鸣冤,傍晚金羽卫的人就来了开封府,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
百密终有一疏,一疏足以致命。
汴梁城内百姓的性命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真正想做成的事远比这个要复杂,好不容易找到蔡允仲这个老毒物,让他“帮忙”做出这些凝血丹,为的就是在几日后,让这些疯癫之人闹出一些乱子,好成了那位的心思,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开始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而去,他们用过药的那些人一一都被金羽卫的找到,要是叫他们看出了这几人背后的联系,不难猜出凝血散贩卖之地,那么那些被藏在汴梁四厢的“傀儡们”也就失去了作用。
高其永不由皱起了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汴梁城布局图,这样的东西本来在前朝,那是万万难得的,可是到了昌宗年间,汴梁城内防范意识日趋淡漠,进入城门之后不见驻防,只在靠近城门的大街设立商税所,负责向进城的商户收取税收,甚至嘉元三年,崔柄曾上书反对扩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