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第六区算是闹市区,但此时已经晚上十点,月色朦胧,咸水街上静悄悄的。
街头巷尾的大小商铺纷纷拉下了卷闸门,不再迎客;挂在墙上的陈旧霓虹广告灯牌只剩了偏旁部首,要闪不闪的,肮脏颓唐而迷醉;一阵夜风袭过,各色塑料袋裹着堆积的灰尘乘风而起诉说着白日里的喧嚣。
其中,唯独一间【腾飞海鲜水产批发店】亮着惨白阴森森的灯光,似乎还在营业。
“你就是胜子介绍的司机?”
水产店门前,一位吞云吐雾的大肚中年男人站在门前台阶上,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江童,眼中写满了不信任。
“您好!我叫江童。”江童90度鞠躬,感谢为自己提供工作的海鲜店老板。
水产店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冷藏货车,长度在7、8米的样子,车上印着天蓝色的【大洋运输】的字样。
货车车厢应该已经装满了,浓烈的鱼腥味从车厢里渗出,空气都搅得有些粘糊。此时又正值夏季,如在下水道里沤了月余的腥臭、濡湿、粘稠、发酵的气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人的鼻腔里,让人胃部不太舒服。
中年男人抬了抬下巴:“驾照给我看看。”
“好的。”江童站直身体,将自己的驾照双手递了过去,非常礼貌。
便利店的入职培训里说过:双手递物能体现出对对方的尊重。希望礼仪能为自己加分。
中年男人一手夹着点燃的香烟,单手接过了江童的驾照。
他低头一眼扫过证件上的文字,一双眼珠子都差点吓掉。他手里的香烟也“啪嗒”坠落,烟头刚好落在了他穿着人字拖的脚面上,烫得他跟只猴子一样狂甩右脚,“草草草!!!烫死老子了!”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里,一只俊俏的大红色人字拖落在了不远处的水泥地面上。
中年男人右脚憋屈地踩在左脚上,表情扭曲,质问着江童:“你管这叫驾照?”
江童温良恭俭让,指了指自己两寸证件照上的红戳:“嗯,交通局认证的。”
男人无语凝噎了一秒。
他抬头看了眼一脸正经纯良的江童,又看了一眼驾照上洋溢着爽朗笑容、驾驶着老头乐漂移的江童,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你别开玩笑了!三轮车驾照和大型货车驾照能一样吗!?”
男人越想越来气,絮絮叨叨有些不耐烦:“这胜子怎么想的,哪里给我挖出来的活宝……妹子你可别闹了,趁现在还有公交赶紧回家吧。你这才20岁的,没驾照就上路,出了意外我可负责不起。”
江童也不失望,就是可惜了一百块的工资了。
既然没工作做,她也不打算逗留,她又冲着男人鞠了一躬:“谢谢老板,有机会再合作。”
男人摆摆手,让江童快走,他没好气地嘬了口烟,吐出个云朵烟圈。然后自己狼狈地单脚向前跳,肥厚的大肚腩上下“咚咚”地弹跳着,将自己遗失街头的人字拖穿回脚上。
江童将驾照收回口袋,转身就要离开。
“老板,你就让她试试吧。”
就在这时,水产店里走出了一位系着紫红围裙的艳丽女人,她一开口竟然是为江童求情的。
“不行不行,怎么让她试?她都没摸过货车,这不是找死吗?”老板看店员为江童求情,额角青筋都气得凸凸直跳,怎么今天一个二个的轮流给他找事儿。
“话不是这么说的——”戴着围裙的女人将老板拉到了一旁。
江童乖乖地停在原地,看着激情讨论的两人。
总觉得……事情可能会有转机?作为一个求职若渴的打工人,江童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着,瞧瞧自己是否有机会上工。
围裙女与老板站在店铺的角落里,嘀嘀咕咕说了一堆。
阴森森的日光灯下,江童看到老板坚定不耐烦的表情转为迟疑、纠结、眼神闪躲且带有一丝恐惧,最后变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她隐约听到“死了……”“恶鬼……”“阴魂不散……”“万一……”“试试……”
两分钟后,事情有了转机。
艳丽女人推搡着挺着大肚腩的老板,翻眼瞅他,用眼神示意他快去跟江童搭话交代。
中年男人不餍地在水泥墙上按灭了香烟,踟蹰了两下,就快步走到了江童面前:“妹子,你确定敢开长途送货吗,不怕遇到疯子流民拦路抢劫?”
江童点头:“不怕。”
“可是我的驾照——”
“驾照不是问题。现在去第九区哪还有人查驾照啊,那边荒得跟废城一样。”
男人叹了口气,脸上的肥肉挤出尸横遍野的模样:“哎,让你开车送货也行,但我有个要求。”
江童:“什么要求。”
男人面上的赘肉绷紧,眉头皱出了川字型,他严肃而郑重地说道:“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你一定一定不能打开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