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雪绵绵,如团团扯絮般下得紧,风声亦不止。琉璃瓦的殿宇银装素裹,好些处都灭了灯,显得格外静谧。
如蓁并未回屋中休息,而是来到了直房,往炭盆里添了些炭。见四下寂静无人,她轻着手脚从角落废弃的地坑中取出一素白布包裹。
辛奴局守夜一晚两班,这份苦差人人嫌,如蓁却惜得紧去同冯姑姑讨这份守前夜差事时,倒是让冯琳担忧了,以为这孩子憋着愁。她也没过多解释,想着兴许这样还少些人打搅。
解开包裹,将笔墨和蓝线装书摆在桌上,又从地坑中取出几本发黄的书。
窗外风雪萧萧,浓夜如墨。挑明灯芯,屋中也敞亮起来。如蓁坐在桌前,凭借着记忆和一些史料,落笔写下一字一句。
每每爹爹和阿兄撰下些新内容,如蓁便要来看,从官邸学回府时,若得空也会同父兄在书斋帮忙。庆史五册,早已不知看了多少会。
原本柳家欲修撰庆史为六册,包括“本纪”、“表”、“志”,“列传”。如今“列传”和部分“本纪”尚未修完,而柳家覆灭。
庆史五册也成朝廷禁书。本纪十二篇中,父兄只完成了前六篇,眼下后六篇则只能由她来完成。
她虽长处不在此,却也因幼时耳濡目染有所学之。
“庆世宗三年大旱,晋阳反。将军蒙元击定之。四年,李云攻西羌,取......”
如蓁手中笔顿在半空,嗟叹一声,无奈撂笔。
“一说取鹏城,一说取龟邑,有一本书中又记载了说是取钦州......”
看来,还是得去翻翻当年书籍的记载,寻问参战将士后代才能更好落笔。
又翻阅几本史料后无果,只能先作罢。
瘦尽灯花,又是半宵。看着草创未就的世宗本纪,如蓁失神半晌,喃喃自语道:“希望明日,那红羽鹤氅能不让我失望。”
打过二更,在与小太监换了值后,如蓁也回屋歇息了。
雪下到五更末便晴了,斜月低挂在红墙之上,月洒清辉,照的雪光白亮如玉。
怕误了时辰,如蓁也早早爬起身。待盥洗完看了会书便开始忙活。
每日辰时二刻钟衣服就会送到辛奴局的浣衣处里来了,如蓁则专事熨烫。
手中衣物过了一件又一件,辰时末,一件旧的红羽鹤氅出现在眼前。
她露出喜色,将红羽鹤氅铺在板上,喷了些水,取了熨斗又往里边添了块炭,这便平稳地熨起来。
“折痕明显,许久未穿了吧。”
翻了面,如蓁见滚边有开叉,便取了针线篮子来,引了线缝好。
熨好的红羽鹤氅上还留有余温,如蓁抚摸着方才用针线缝合处,嘴里自语着:“酉时二刻......”
......
如蓁从福泰宫交了衣裳出来才申时二刻,又回辛奴局抱宋宸那件红羽鹤氅,前后又花了些时间。她做事细致,将衣物用青绫包袱包着,想着也不急便缓着脚步走。
将才经过永宁宫,天已是擦黑,积雪的宫道上只见迤逦而来一对杏白红相间的绛纱灯,提灯的宫人引着肩舆过来。
凤驾,也算是赶巧了,没白走这趟。
如蓁远远便见肩舆上方顶着丹凤纹,连忙走到墙边回避。
宫人一起一落踏入雪中,发出吱呀声声,领头的太监走的快些,步子声也快些。如蓁低眉屏息,见一漆靴立于眼前,紧接着是灯照落雪的明亮停于此。
忽听一细声,唤着自己名字道:“这白玉......如蓁姑娘?是你吗?”又听他道:“皇后娘娘您没看错,是如蓁姑娘,柳家的如蓁姑娘!”
如蓁见是皇后,忙忙跪下请了个安:“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眉目带笑,唤着她起身,如蓁谢恩后方才站起身来。
见皇后身着的杏黄缎宝相花褂子,花纹映着灯光闪闪生色,正是自己昨日熨的那件。皇后在肩舆上侧着身同她说话,庆德怕挡着也挪到一旁去。
“这阵子可还好?辛奴局的活重,倒是苦了你了。”
如蓁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安好,局里的活也是奴婢应当做的,劳娘娘挂心了。”
皇后目中带怜惜,关心问道:“天都暗了,这是去送衣裳么?还有要送的吗?”
如蓁应道:“回娘娘话,是最后一件了,送往皇子所。”
皇后轻轻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应快到晚膳时间,皇上要往永宁宫去,只得起轿回宫。如蓁也规矩避一旁,待凤驾远后,方才继续往皇子所去。
“最里的右殿......”
冬日里黑的快,日暮已西垂去,各处宫外殿里都点上灯。如蓁摸着路,走到了皇子所最里边。见一小太监提着灯张望。看着也不及十八岁。
走上前,正待要说话,那小太监却先开了口:“是如蓁姑娘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