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廿一,微风。
青云巷谢府上下气氛比以往更加严肃密静,下人们皆大气不敢喘,行事小心谨慎,生怕惹得主子不快。
只因谢府的大郎君谢晏,已经失踪了十几日,遍寻不得其踪。
西柔居的空气里飘满了苦涩难闻的药草味儿。
大娘子当日听闻谢晏失踪一事,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名贵药材不停地送进去,汤药也吃了不少,仍不见好转。
主屋里,一个云鬓微乱,满面病容的貌美妇人倚坐在床上,身后垫了个金丝缠枝绣花靠枕。
容息端了药碗伺候海秦芳喝药,海秦芳却容色恹恹,看着深黑色的汤药嘴里发苦,摇了摇头,“我不想喝,你放一边罢。”
容息是海秦芳的陪嫁丫鬟,一直跟在她身边几十载,自是知道她不欲喝药的缘由。
大郎君凭空消失了十几日,如何寻都寻不到,生死不知,又叫海秦芳如何能安心喝药。
“娘子,还是喝了吧,身子要紧。”容息劝道。
闻言,海秦芳眼中含泪,“若是晏儿有事,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这样的话,近来她日日都要说上几遍。
正为难间,容息听得屋外下人问安的动静,转头看见谢运进屋,忙行礼道。
“相公快些劝劝娘子,娘子不愿吃药,婢子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谢运一身紫色官袍,腰佩金鱼袋,应是方才下了朝来不及更衣,便来了西柔居。
海秦芳见着谢运,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起身来急急问,“可是有晏儿消息了?”
谢运摇头,“尚未。”
见状,海秦芳只得又暗暗垂泪,悲伤不已。
谢运撩袍坐在床沿边,握住她的手,给她拭泪。
“虽未寻到人,可也没有坏消息传来,说明晏儿如今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听得自家丈夫安慰的话语,她再也忍不住,扑进谢运的怀中哽咽,“夫君,晏儿如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叹息着轻拍了拍海秦芳的背,谢运伸手从容息手中接过药碗。
“芳娘,快些把药喝了吧,晏儿和旭儿若是知道你身子不好也会担心的。”
谢晏是他们二人的长子,字竹君。
旭儿则是他们的第二子,名曰谢旭,是个天生有反骨的。
士农工商,他偏偏喜爱经商,从小的志向便是做大齐第一商人。
早年谢运命他读书入仕,他偏不是那块料,动了多少家法也没能让他在这上面成个气候。
后来谢运懒得管,索性随他去。
谁知谢旭在经商这方面倒是块好料子,年纪轻轻便将铺子经营的有模有样。
如今正远在波斯做一批茶叶生意。
海秦芳听他提起自己的两个孩子,像是想通了,乖乖喝药;在一旁看着的容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喝完药,接过容息递来的帕子擦嘴,海秦芳想到了什么,又是忧愁,“今日是晏儿的生辰,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絮絮叨叨地又对着谢运说了好多,谢运皆耐心地回应。
容息看着眼前这一幕,悄悄退下。
自家大娘子能喝药她自然高兴,只是看着相公眉宇间的忧愁,她叹了口气。
谢运乃正三品侍中,宦海沉浮,他早已是修得喜怒不形于色。
然,再厉害也不过是凡胎□□,血肉之躯。
亲子失踪,焉能不忧?
不过是不轻易让人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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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寂静,更深露重,人都睡下时。
柳姒推开谢晏房门,提着个食盒摸进来,掏出火折子把桌上的灯烛点上,她过去将谢晏叫醒。
谢晏一时还有些睡意朦胧,就被柳姒推着坐到了桌边。
“先别睡,吃了这个再睡。”柳姒把盖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摆在谢晏面前。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上面还卧了个鸡蛋,葱花点缀其中。
香味儿扑鼻而来,谢晏的睡意顿时也没了。
“吃这个作甚?”他问。
“我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趁热快吃了吧,一会儿就坨了。”柳姒将谢晏按在凳子上,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催促。
谢晏些许愣神,拿着筷子没反应过来。
“如此夜深,你从何处得来的这碗面?”
柳姒脸不红心不跳,自然而然地道:“傻啊,当然是我去后厨亲手做的,难不成还是偷来的?”
她有些不耐烦,嫌他话多,“快点儿吃,再晚些就不算是你的二十五岁生辰了。”
谢晏只得拿起筷子吃起来,柳姒偷偷注意他的表情,见没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
这面自然不是她亲手做的,是她把后厨的人叫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