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帝真的会来啊。
阮宜君心里想着,同其他新人一起从大殿正中退避至两旁。
其余嫔妃也都立刻离席立候。
刚刚站定,一位华服男子便在一大群宫女内侍的簇拥下迈进了芙蓉殿。
阮宜君低着头,看不到皇帝的脸,只能透过宫人们的裙摆袍脚,瞥见一抹流淌着银色云纹的赭黄。
说起来,这进宫都一个月了,自己还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模样呢。
皇后迎向皇帝,屈膝行礼:“臣妾请圣躬万福。”
众嫔妃亦屈膝行礼,齐声道:“臣妾请圣躬万福。”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腕将她搀扶起来后,才道:“平身吧。”
宫人们迅速地在宝座左边位置摆了一套桌子,供皇后落座。
帝后都坐下后,皇帝道:“你们也都坐吧。”
新人们一时有些无措,不知是该听圣谕吩咐坐回去,还是继续给皇后进酒。
却听皇后道:“正巧,新入宫的嫔妃要给我进酒呢,不若这一杯先进给圣上吧。”
皇帝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新人重新列队。
司赞捧着盘盏在贵人盛希南的侧前方站定。选盛贵人为进酒献辞之班首,乃是尚仪局早就定好并于昨日通知过各宫的。
阮宜君猜测这是因为盛贵人出身比步凝华更显贵,且受封和乔迁时都是盛贵人为众新人之最先的缘故。
进酒的对象换成了皇帝,乐工也便换了一支乐曲演奏。
掌赞正要赞礼,皇帝突然开口道:“这奏琵琶和奏箫的乐工,听着还是欠些火候。”
皇帝这话吓得奏乐声当即滞涩漂移了一瞬。
但皇帝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道:“朕昨日发现两个极富音律之才的乐工,正巧,一个善琵琶,一个善箫,远胜殿上的这几个。朕让他们来侍宴助兴吧。
皇后含笑道:“圣上哪儿是嫌乐工技艺不精,是不喜他们奏的这支曲子吧。”随即吩咐左右道,“改奏《献玉杯》。”
乐工立刻奏起新乐。丝弦清音立刻在殿内淙淙流淌开来。
皇帝一言不发地坐在宝座上,喜怒莫辨。
忽然,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又将杯子随手往桌子上不轻不重地一放:“那两个乐工,朕还是给你送来。你最是知音善律,能伺候你,也算不辜负埋没了他们的才华。”
皇后道:“嗳,怎么能喝得这么快呢?等下子酒热发散起来,又要头疼了。”
皇帝道:“老毛病了,又不是酒闹的。”
伴随着一阵布料窸窣声,殿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阮宜君大着胆子抬眼朝上看,只见皇后正站在皇帝身边,一手搭在皇帝后背上,正弯着腰和皇帝说什么。
阮宜君连忙垂下眼睛,心里却觉得眼前这幅景象,包括刚才帝后之间的对话,都透着十足的古怪和诡异。
第六感发出信息过载的警报,但是到底奇怪在哪里,阮宜君一时还想不清。
片刻后,皇后直起身,亲手递上一支白玉柄赤金叉:“吃些米糕吧,多少压一压酒性。”
皇帝顺从地接过小叉子,叉起一枚茶果放进嘴里。
进酒礼终于得以继续进行。
盛贵人先后给帝后分别奉过酒后,皇后又道:“让新人一个一个地上前给圣上请个安吧,也让大家都认认脸。”
皇帝同意了。
于是十个新人依次出列上前,以“某某宫+品阶+某氏,请圣躬万福,请玉躬金安,请诸位娘子安”为式,做自我介绍。
轮到步凝华时,皇后笑道:“我早就听说过步贵人闺中‘十全姑娘’的美名,有道是琴棋诗书画、花酒舞茶烟这十雅,无一不精,料理家私、调度职役、检点度支,亦是井井有条。不仅赏心怡情,更能纾忧解扰。有这样不俗的人物侍奉在圣上身边,我也是安心许多。”
步凝华立刻谦虚道:“圣人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皇帝沉默片刻后,道:“劳你费心了。”
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柔。
皇后道:“我只盼着自此以后,能不用再费心了。”
这段话也是古怪得很。阮宜君心想。
待五个才人和两个选侍都做完自我介绍,终于轮到了阮宜君。
她趋步来到宝座前,深蹲及地,谦恭垂首:“延兴宫淑女阮氏,请圣躬万福,请玉躬金安,请诸位娘子安。”
皇帝突然开口道:“你头上这支步摇……”停顿一会儿后,“朕怎么瞧着,跟你以前戴过的一支挺像的?”这句是对皇后说的。
皇后道:“圣上好目力,阮淑女头上这支就是我以前戴过的。”
皇帝道:“阮氏能得你喜欢,倒是难道,以后就叫她多来坤德宫陪你。”
皇后却当即直截了当地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