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静静听着程莠的话,直到听到代清池的名字,才隐约记起十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
不过那时他尚且年幼,人也被贺老将军安置在云景山,这些事也都是他道听途说的。
十年前,在西南一带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动乱,代清池便是那贼人头子。他记得,当年是贺家带兵去平的乱,雾山是怎么牵扯进去的?按理说,江湖门派是不会插手朝廷纷争的。
这时他听见程莠继续道:“莫猜我,你看不透的。”
代清婉想喘息,可是不敢动,她的确不想死,也确实看不透程莠,程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在柴房里哭,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小女孩了。现在的程莠,一张面皮下藏着什么,是对她的恨意,怒意,还是杀意,亦或是怜悯,她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可她心中的恨意却没因为程莠的寥寥数言而改变什么,她现在心乱如麻,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她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她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和可怜,这天下如何又与她何干,有人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给她新的身份,新的皮囊,真相是什么她不在乎,她在乎的人都死了,那她坚守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代清婉看着程莠,拼尽全力冲破哑穴,一口鲜血顺着唇角溢了出来,可她满不在乎,她咬牙切齿道:“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程莠对代清婉的狠话毫不在意,她莞尔一笑道:“不杀你,也要你有命活才行啊。”
程莠抽出金羽刃,带出的一块碎石划过代清婉的侧颈,瞬间将她细嫩的皮肤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代清婉整个人一抖,几乎以为自己被抹了脖子。
程莠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对不远处的贺琅笑道:“贺大人?”
贺琅一直盯着她们,这时程莠回过头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兀地在烛火幽微的大殿里一碰,那一刻,仿佛一切都变得非常渺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彼端相望,看进眼中的,只有他们彼此。
贺琅看着她,耸耸肩道:“无所谓。”
言罢,他一扬手,将刀鞘扔了过去,程莠抬手一接,“锃”的一声,刀鞘相合,清越鸣鸣,随着“咔哒”一声,重归于寂。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程莠对代清婉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她放过的,是豆蔻年华的代姐姐,是那个早已在硝烟里烟消云散的善良少女,那个天真,无知,又傻得可怜的女孩。
她不是废物,她一直在不停地向前走,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不会回头,她手里握着刀,一把向死而生的利刃。
贺琅走到程莠身边,然后一把握住程莠的左腕,她尚未反应过来,握着金羽刃的手猝不及防地向前一送,那刀柄准确无误地撞到了代清婉的额角,代清婉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程莠:“……”
程莠偏头看向贺琅,贺琅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淡淡道:“我不想听她说话。”
程莠道:“所以?”
贺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向殿外走去,风轻云淡地道:“所以,我不乐意听她骂人。”
程莠看着他徐徐而去的背影愣了愣,心中微微一动。
她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亲。
“喂,贺凌云。”她追了出去。
“怎么?”
“谢谢你。”
“……嗯。”
“就嗯?”
“好。”
“……”
程莠站在栏杆前,伸长了脖子望了望谷底,烟雾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不过已近日暮,天色渐昏,山谷里更是没什么光亮了。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下去的时候,她恍然听见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遥遥望去,几个人影正向这边奔来。
“来的真是时候,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程莠有些头疼地收回目光。
昨夜她和贺琅出了客栈后就连夜出了城,在城外的破庙将就了一晚,等到辰时依旧不见雾山弟子的身影,程莠并不担心,便留了记号与贺琅先走一步。
这帮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玩迷糊了,竟然赶了一天一宿才追上来。
贺琅转过头看向程莠,发现她的脸除了受伤的地方有些红肿,面色苍白的毫无血色,额头也泌出了一层冷汗。刚刚在殿中光线昏暗看不分明,现在才发觉她其实正极力忍耐着疼痛。
他抬手虚扶住程莠的肩,面色凝重地看着她道:“你还好吗?”
“啊?什么?”程莠含糊道,“奶奶的熊阴魂不散呐。”
山谷之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领头飞速奔走在前面,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一路奔波一身雪衣白衫还能一尘不染的,再看他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个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活像才从战场上浴血奋战下来的,跟程莠有得一拼。
贺琅顺着程莠的目光看过去,认出白衣公子身后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