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山林里走了多久,天上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下来,但脚下的道路仍旧泥泞湿滑,程莠身上拖着个人,夜幕里又看不清路,走几步就要滑上一滑,一段路走的尤为艰辛,身上的雨水都被汗水代替,顺着脸颊往下淌。
当然程莠也不是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乱晃,她脑子清醒,不可能一条路走到黑,那样很容易被黑衣人找到,好在一路大雨滂沱,倒是冲散了不少他们的踪迹,不然一个病患拖着另一个病患,只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即便如此,程莠走到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那点内力消失殆尽,她一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终于在又一次脚底打滑,她没能稳住身体,一头向前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不敢松开贺琅,更不敢拿贺琅当人肉垫,又怕手中当拄拐的锟山剑伤到他,便毅然决然地将剑扔到了一旁,任由贺琅砸在她身上,而她面朝泥地摔去,只来得及用一只胳膊做缓冲。
剧烈的震荡在她的胸口间炸开,本就有内伤的她只觉一阵头昏眼黑,一口血直接从胸腔间挤了出来,叫她吐了一地。
“咳,咳,咳咳咳!”
程莠的下巴磕在了尖锐的石头上,粘稠的血液顷刻间滴了下来。
但程莠浑然不觉,胸口的疼痛湮灭了她所有的痛觉感官,让她一瞬间根本感觉不到下巴上的伤口,只剩下胸腔炸裂般的灼痛,若不是她撑起一点身子稍作缓和,她都以为自己这一下胸骨断了。
好在程莠下巴上的口子不深,见没人理它,便自讨没趣地自己凝了血,没好气地结了个丑陋的血茧子。
背上的人似乎彻底晕了过去,这么大动静也没动一下,心安理得地将程莠当成了个人肉垫子。
程莠咳过了劲,吐掉嘴里的淤血沫子,摸到锟山剑的剑柄,再次拿这个威严的武器当起了拐杖,拖着贺琅,将两个人颤颤巍巍地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我欠你的,还是你欠我的……”
程莠蹚着泥泞路,在黑暗中蹒跚,拖着具残躯螳臂当车,殚精竭虑地寻着一隅罅隙,为一纸之诺矢志不渝。
“是我欠你的……我连累了你……”
“对不住了贺大人,我也……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只,只能算你倒霉了……”
“遇上这么不靠谱的,东家。”
程莠已经黔驴技穷了,她身上的伤口不大,但细碎,因为一直在发力,还一遍又一遍地以卵击石,试图向丹田索取真气,这无异于作茧自缚,最终自损经脉遭到反噬,虽然她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但她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却是重新裂开,开始往外渗血。
她的内府已经严重超负荷,没走几步便摇摇欲坠,只得用锟山剑撑住,想把口中的血咽回去,胸腔却是灼痛难忍,“噗”地一口吐了出去。
程莠:“……”
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程莠默默地想。
习武之人能把自己逼到此等境地的估计也只有程莠一个人了吧,她不由得苦笑,这便是“我强它弱,我弱它强”吗?
若不是今夜丹田气微,内府干涸,她竟不知她体内困扰她多年的毒如此霸道。
影响她的感官,扰乱她的心性,阻滞她的真气流通……
程莠知道此刻不应该胡思乱想,可她忍不住心烦意乱,本就虚浮的脚步更是凌乱,眼看两人又要摔倒。
可是这一次不是向前摔,而是脚底打滑想一旁歪倒,不仅如此,程莠惊慌地感到脚下的烂泥在滑动。
糟糕!这里有一个斜坡!
该死!!!
一切来得太突然,说什么都晚了!
程莠来不及思考,人已经倒了下去,她一把丢掉拐杖锟山剑,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贺琅,一阵天旋地转中,她用左手严严实实地护住贺琅左肩上的伤口,尽管利石锐砾划破她的手背,深深地刺入她的皮肉,甚至是血肉模糊,她也未曾松开分毫。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短暂地失去意识后,程莠即刻清醒过来,她不顾身上的伤痛,在黑暗中摸索,摸索那个从她怀中溜走的男人。
“贺凌云,贺凌云,你在哪?贺凌云……”
“贺琅,贺……”
喊了几声,程莠猛地发现,她所在之地竟然有回音,难不成他们掉到了什么洞里?不然在深山野林的黑夜,即便天低云黑,也不至于一点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
但现在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她要找到贺琅。
程莠一边摸索一边默念:滚哪去了?
啊!找到了!
程莠先摸到了贺琅的手,她不假思索地握住那只手,然后把人拉起在,靠到自己的怀里,再抬起手去探他的额头。
还是好烫。
烫得有些灼手。
怎么办?若是任由他一直这么发热下去,脑子会不会烧坏不说,可能还会危及性命,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