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小宝竟是跪下,朝她磕了个响头。小少年褪去了过往的奶气,身子变得挺拔坚韧,像是一株刚冒出枝桠的细竹。
止桑并没有制止他的行礼,而是笑着看着他行完礼。
她自是受得起这一拜。
沈听然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贴己的话,直到外头传来马夫的声响,她才擦了擦脸上的泪花。
只不过,拉着止桑的手却一直未放开。
“等安定下来定要同我写信。”
止桑拗不过她,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沈听然这才转泣为笑。
止桑抽出自己的手,望着眼前这对母子,最终还是拱了拱手,“止某就此别过,还祝二位安康无恙。”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了。
直到她坐上车厢内,都未曾回头望过一眼。
似乎过往一切在她眼中皆为虚妄,一同消失在了车轱辘中。
等驶出了京城官道,车夫问道:“公子,咱们接下来是去何处?”
阳光洒金随着驾驶微微飘扬的车帘的缝隙,止桑坐在里头整个人忽明忽暗,脸上的表情却是在宫中从未有过的自在同肆意。
“去边疆。”
她望着边疆的方向,目光深远。
兄长,你可得好好活着啊。
......
边疆不同于中原,这里地广人稀,想在这里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止桑一开始便做好了准备,因此也并没那般大张旗鼓地找人,而是住在客栈里,当起了一位游医。许是她看着年纪太小,又一身不凡的气度,前来看病的人并不多。止桑也乐得清闲,干脆慢悠悠地四处游逛,体验一番边疆的人土风情,好不快活。
她手中的票子富足,出手大方,一时成了这个边疆小镇上的“散财童子”。
边疆的商贩们都很朴实敦厚,并没有宰她这只肥羊,只不过都热情的很。毕竟逼近年关,都想赚多些个儿银钱,好过个好年。
此外,祝屿还让镇上的四处玩闹的孩童们替她找个人,且不说平日里会打赏些铜钱,寻到人了报酬还足足有一锭银子,无需为其他琐事操心的孩童们自然也就全心全意地替她寻人。
边疆的第一场初雪后,终于有人陆续前来同止桑汇报,说是她要找的人出现在今日的市集上。若是现下前去,莫约还能见着人,甚至其中最年幼的那一位还声称打点了守城门的士兵后才来同她通风报信的。
言下之意便是这个人如今已经出不了城。
见他办事这般机灵,止桑便又多给了他些银两,随后散了一把零嘴便将人都打发走了。
这才不急不慢地下了楼,将房退了后撑着油纸伞离开了客栈。
雨水夹杂着细碎的冰雪打在屋檐与枯枝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春蚕啃食着桑叶。整片天灰蒙蒙的,飘落而下的小雪像是细碎的柳絮,从苍穹中洋洋洒洒地飘落人间,纷扬而冷冽。
许是天气不佳,路上来往的行人并不多,但商贩们却是未少一人,他们或是将双手交叠缩在衣袖中,或是裹得严严实实,或是在叫卖着,这才压下了冬日的满眼素白。
止桑站在一处屋檐下,未将手中的油纸伞收起,扫视一圈后,她的眼神锁定在了一道身影上,然后看着对方在集市上来回流窜,静静站了很久。
她身上黑色披风的左肩都快被染白,一阵风吹来,发丝微微翻动,这才动了身。
止桑慢悠悠地跟在了那位男子的身后,到了城门处原本被士兵拦下的男子,在她颔首示意下,这才被放行离开了城中。
因着靠近年关,进出城镇要比之前更严些,男子并未觉得奇怪,出城后只是低声骂了几句倒霉,然后形色匆匆地坐上了一辆已经坐着几人的牛车。又等了一会,牛车上没有了空位,车夫这才拉着人离开。
灰暗的天空上,漂浮着团团铅灰色的云朵,参差低垂,此案的厚重压抑,一股寒流随之席卷而来,凌空洒下的雪变大了,像是交织成一片白色的帘幕,很快便将天地染成一片洁白。
远处的牛车与零星的行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
男子和其他人一块下了牛车,然后身形一拐快步往村中的某处走去,丝毫没有发现有人在身后跟着他。
这是一处破败的院落。
阵阵冷风穿过破损的木制窗棂,破烂的创制随风飘荡飒然有声。
房屋里四壁空空,顶部甚至还有一处小口漏下飘雪,墙角处蛛网密布,脚下灰尘堆积,每走一步都会带起飞扬的细碎尘埃,一股腐烂的气息弥漫开来,呛人口鼻,令人隐隐作呕。
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进屋子里的人在里头呆了一阵后才出来,出来之时,他原本手中购置的东西少去了一大半,甚至脸上沾了不少灰并且衣裳与头发都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