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周遭,喃喃自语道:“要是还能挖到白芷,和防风一起卖出去,那价钱还能翻一番。”
相柳虽不知钱币对一户人家的生活的意义,但他在死斗场时,那些贵族看客就是用钱币在他们这些上场死斗的妖兽身上押注,赌赢了赚得盆满钵满,喜笑颜开是常事,赌输了输得倾家荡产,捶胸顿足的也不少见,他自然也就隐约明白了“钱”的意义。至于相柳这个整日被关在笼子里的妖兽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赌博之事,那就全拜死斗场的奴隶主所赐了。
都说“赌场上赢钱的永远是庄家。”放在死斗场中说,自然是经营死斗场的奴隶主老板,这话没错,但是老板也与押注的大头有所勾结,生意上往来密切,死斗场上谁输谁赢,把钱押在哪头妖兽的身上,赢钱之后如何分账,这其中的门道和暗箱操作可不少。一般情况下,这些安排都会让双方称心如意,但也难免出现安排失当,输赢颠倒的情况,这下倒霉的便是那些打赢了的妖兽了,奴隶主虽心中气怒,但指着这个“赢家”为他赚钱,不会轻易杀了妖兽泄愤,但也少不了一番打骂折磨。相柳就是从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中,了解到了“钱币”这样东西。
“钱真有那么好吗?我以前只觉得它会给人带来不幸。”相柳道。
还在兴头上的回云,理所当然地答道:“那是当然啊。常言道,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就算我们住在这么小的一个渔村里,吃穿用度也都是要花钱的啊。”
相柳没再说话,默默思忖着回云的话。
回云见相柳困惑之状,反倒从他的话中回过味儿来,这大荒之中有人族、神族、妖族并存,而妖族最是遭人蔑视轻侮,面前这个被她从海中救起的少年,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才会让他对钱财抱有如此看法。
回云以往知道相柳不愿谈起他自己的过去,她也就不问,而方才相柳自己说到了“以前”,回云暗想,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便故作轻松地打趣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以前’。你来了我们这里这么久,还从没听你说过你的事呢。”
相柳被回云这么一点,回忆起自己那不见天日的过去,脸色渐渐阴沉下去,不作言语。
回云看着相柳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中也慌乱自责起来,相柳身上的伤尚且没有痊愈,心中的伤口和阴影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快消除呢,自己却想着要揭开别人的伤疤……
回云刚想打个哈哈,将这一段揭过去,相柳却说:“我其实是从死斗场逃出来的。”相柳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杀了死斗场的那个看守,逃了出来。”
回云听着相柳咬牙切齿的话,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杀?”
天空中乌黑的阴云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身处山林之中的回云突然清晰地感到了令人不适的闷热,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地点,也绝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去过问相柳的过去。
一时间,无人说话,山林中只有风吹过草木的飒飒声。
“回云?”终于,相柳唤了回云的名字,他不懂回云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明明是回云先发了问,他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的,怎么感觉是回云受到的震惊更大?
回云的脑子现在乱作一团,她问:“什么是死斗场?”
“就是豢养妖兽,使其互相搏斗,以供客人观赏取乐的场所。”
回云已顾不得去照顾相柳的情绪,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曾经在书中看到的古罗马斗兽场,斗兽场,死斗场,这里面唯一的区别怕就是,一个是人与兽斗,一个是妖与妖斗。回云一时竟说不清,与古罗马的斗兽场相比,这些奴隶主是更仁慈还是更残忍。“只是,眼前这个人。”回云怔怔地将目光投到相柳身上,心想,“他曾经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而他的手上又沾了多少别人的血呢?”
恐惧、同情,两种矛盾的情绪相互交织,占据着回云的思绪,恍惚间,她似乎已经回应了相柳的回答和呼唤,但除此之外再做不出其他的反应和动作了……
“哗哗沙沙——”似乎是转瞬之间,疾风骤起,肆虐着呼啸而过,将草木打得东摇西晃,毫无防备的回云一时间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啃泥了,相柳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回云拽到了自己身边:“小心!”
回云踉跄了两步,终于站定,刚想要喘口气,回身却见相柳屏息敛气,戒备地盯着两人身前的灌木丛,茂密的灌木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回云也跟着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相柳的目光警惕地看向回云方才所站之处,回云也随之看过去,只见原本立在回云身后的树木的树干上刺入了两根如绣花针般粗细的尖刺,入木之深,只堪堪能见到一小节针尾。回云倒吸一口凉气,这两根针要是射中了回云,她怕是要当场毙命啊,回云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是生死一线啊,于是不自觉地朝相柳身后靠去,怯怯地问:“我们这是……被盯上了?”
“不清楚,但闻这气息,来者也是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