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提快脚步踏入于府所在的巷子,完全不理会后头怨声载道的男人。
站在于府前面,于淑慎险些被满目的红光晃花了眼:大红灯笼、大红对联,甚至连看守大门的小厮的衣裳都是红的。
当下这副场面,不亚于于淑止成亲那日。
袁曳赶来,不由发出一声疑问:“于家这是又要嫁女儿了?”
“也许吧。”
除开于淑惠的亲事外,她想不到其余能让于府这般兴师动众的事了。
于家上下,袁曳皆不放在眼里,谁嫁谁娶,无所谓。
他将马拴在前方一颗大槐树上,牵起于淑慎的手阔步入内,直奔飞霜阁。
飞霜阁偏远,一路走来,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飞霜阁里面,亦是冷冷清清的,李姨娘所居住的北屋漆黑一片,听不到半点动静。
“你没送李姨娘回来么?”忆起上回李姨娘前来探望于淑止一事,于淑慎偏头发问。
和李姨娘同处一个屋檐下十几年,从不曾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候。
李姨娘年轻时是一个戏子,因为一副好嗓子勾走了父亲的心魄。
李姨娘进门之后,仍然不忘每日清晨吊嗓子,是以她的一天是从李姨娘咿咿呀呀的哼唱中开始的。
而一天的结束,则要看李姨娘几时唱得累了,她几时才能消停就寝。
袁曳立即答:“当天我就让云光把她原路送回了。云光也跟我保证,亲眼看着她进了于府。云光这小子虽有时不太靠谱,可总不至于对着我撒谎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淑慎疾步走近北屋门前,试探性地敲门询问:“李姨娘?着彩?”
着彩是李姨娘的贴身婢女,为李姨娘出过不少馊主意。
问询无果,她试着推推门,似乎是反锁了。
直觉一向不准的袁曳,此刻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他上前攥住于淑慎不停试探的手,轻轻摇头,神色严肃道:“咱们先去看望娘亲,再回来一探究竟。”
天色已晚,她略一思量,同意了。
二人绕到后院。
袁曳抢先一步,走到小房子前头,用指节敲响窗户,“娘,我和淑慎回来看您了。”
王穗一如往常,但凡听到点响动,便会立即冲上来吼叫。
对此,于淑慎甚是无奈,也甚为悲哀。
她凑过去直面王穗狰狞的面容,平静讲述这些事日以来发生的种种,即便等待她的是一声比一声尖锐的痛骂,她也不在意。
仿佛一个木头娃娃,丧失了所有情绪一般。
袁曳心疼得紧,却无法插入母女俩“荒唐”的对话中。
他攥拳沉思,在脑海里一遍遍过着京城名医的名字,最终锁定了一个名叫“韩松”太医。
此人乃徽州人士,曾任太医署咒禁科博士一职,据说治好宫里不少疯癫的妃子。
现今六十余岁,两年前告老还乡。
或许韩松可医治淑慎娘亲的病。
“娘亲,您的镯子,我拿回来了。”于淑慎抬起手腕,向王穗展示镯子,“您放心,这镯子,我再也不会弄丢了。”
如有可能,她希望百年之后,可以把镯子带入坟墓,常伴于侧,就当是娘亲陪着她了。
日子越久,娘亲的病情愈加严重。
以往当她摆出镯子之时,娘亲会有片刻的动容。
这会儿,镯子也不管用了,该骂骂,该吼吼。
“娘亲,您保重,我改日再来看您。”
旁的母女,温情软语,换到她这,恶语相向。
十年了,她累了,与其执着于做让娘亲好起来的美梦,不如趁早放弃吧。
有这只镯子日夜相伴,她想,她该知足了。
无视王穗的怒吼撞门之声,于淑慎拉着袁曳走远。
袁曳知她的痛处,不愿再提起,便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来博她一笑:“……我那会儿可皮了,把娘最喜爱的花瓶打碎之后,娘提着菜刀满院子追我。我跑得快,娘怎么也追不上。我正得意呢,你猜怎么着?”
“怎么样?”于淑慎没有心情猜测,但好意难却,遂强颜欢笑道。
“我没看到脚下有个台阶,一下子滚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惨烈极了。娘揪着我的耳朵罚我跪了两天的祠堂,还不准我吃饭。”袁曳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绘声绘色讲述道。
她微微一笑,心情明快了不少,“活该。”
见她展颜,袁曳松了口气。
这时,两人恰好回到北屋前头,方轻松起来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袁曳不想插手,但于淑慎执意弄明白谜团。
他牵牵唇角,把所有的话尽数咽下去,摆好姿势欲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