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院的梨花树长得极好。
听叔父说,前朝时顾老就已经住在了这座府邸,等顾廷之的父母成亲后,两人也一起搬进了将军府。
楚宁在外和宫中都很少听到有关顾廷之父母的故事。但这满园梨花树,却是南齐上下皆知的恩爱佐证。
“王女,你可知晓这片梨树是顾廷之父亲为他母亲亲手种下的?”
楚宁深呼吸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尽量平静地开口。
她有几次听叔母提起,说顾廷之母亲一直体弱多病,成日也出不了门,更不用说去踏青赏花。
顾父为了让她开心些,花了好些年时间在院中种下顾母最喜欢的梨花树,为她在将军府里建成一片风景。
起先外界并不知晓,直到叔母有次受邀前往将军府赴宴,对满园盛开的梨树赞不绝口,才从顾老那儿得知了缘由。
从那儿以后,每每叔母去别家赴宴,都会声情并茂讲起这个故事,以至不少人家都对将军府的梨院心生向往。
自然,叔母每次都挑叔父也在的时候才会开始表演。
只是叔父到底也没有学会怎样照顾花花草草。
几年间在永安侯府里养死了好些名贵花草,索性每次听到时就沉默不语,默默背负着叔母的白眼。
至于旁人羡慕的是满院梨树,还是顾廷之父母伉俪情深,楚宁从未细究。
可顾母在顾廷之才三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她去世时,顾父与顾老还在战场上。
当时北戎与南齐在争夺沧河归属,眼看南齐就要获得胜利。
得知夫人逝世消息后,顾父心神俱裂。
北戎发觉他的异样,作势退让沧河引顾父追击,在顾老带军支援到来之前,一箭穿心,害死了顾父。
这段故事是楚宁在和顾老学习史书时知道的。
那时顾廷之已经学过这些史实,也就没有陪她旁听。
她从来没有问过,顾廷之知不知道这些事,或者他对这段过去有什么想法。
楚宁总是觉得,顾廷之比她也就大了几岁。
她光是听顾老说起就脸色煞白,更不要提这样惨烈事件的主角就是自己父母。
顾廷之应当,是不知道的吧。
但这梨花树却在将军府陪着顾廷之过了十几年的岁月。
陪着他写字,陪着他练武,陪着他从孩童变成少年。
最后见证他成为南齐大将军,带夫人回府。
在楚宁心中,这片梨花树几乎就是顾廷之父母的化身。
如今瑶悦就这样砍了,楚宁有些绝望地抬头看了看天色。
甚至还有一两个时辰顾廷之就要回来了。
楚宁两眼一黑,根本没有听清瑶悦在她身边回答了些什么。
这可是顾廷之的爹娘啊!
楚宁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能善了。她惨白着脸,嘴唇颤抖,半天都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宁!”
瑶悦大概猜到了她为何如此反应。
喊了几声也没有什么效果后,瑶悦果断决定上手。
她双手扶着楚宁的肩前后用力摇晃,“是顾廷之让我砍的!你别担心啊楚宁!”
顾廷之让砍的?他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他?
楚宁脑中本已浮现一万种瑶悦惨死南齐的景象,耳边甚至已经响起了茶楼说书先生的起头。
“西羌王女客死南齐将军手中,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到时候还怎么收场!
顿了一下,楚宁的耳朵似乎才打开,突然接收到瑶悦的信息。
她迟缓着转过头看了看瑶悦认真且妆容精致的脸,又转过去看了看满地坑坑洼洼。
来回几次,瑶悦很快便失去耐心。
“没事的,我们去屋里聊。”
楚宁还没来得及开口,左半边身体就有了一种熟悉的被拖拽的感觉。
瑶悦半拖半拉地拽着她,像是怕她又停下来问问题一样,行动迅速地把她扔进了东厢房。
楚宁刚开始还想挣扎着自己走,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她似乎也迅速习惯了瑶悦的这种粗暴动作。
好在东厢房与梨院相隔不远,瑶悦心情愉快地关上门,转身看向正努力站稳的楚宁,笑眯眯道歉,“哎呀不好意思呀楚宁——”
她突然抿嘴停住,表情生动地皱起脸,换了个称呼才继续说道:“对不起啦楚姑娘!”
耳坠在她的动作下一晃一晃,金灿灿的,是极为热情的亮眼明媚。
楚宁觉得她大概已经摸透了王女的性子。
看着瑶悦纠结的模样,楚宁短暂地忘掉了刚才的震惊,又想到了请帖上的字。
她憋住笑,尽可能平缓地回道:“王女唤我楚宁就好。”
“那你就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