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彬吐了吐舌头:“三姑姑油嘴滑舌,自己不好好念书,反总是要我娘好好教导我。”单惠打了一下他:“不许这么说话。”苻芸香笑点头道:“和我兄长是一模一样的皮,若我同你一般,早不知被揍了多少顿,你娘脾气好,除了她还有谁会手把手地亲自教我们?”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好一阵,单惠将苻彬送到别屋,取了针线来与小姑们一处做活。苻家虽不贫穷,但也需处处节省。鞋面,衣袜等都尽可能的自给自足。单惠教她们起了针,有做鞋的,有做袜的,有做衫的,唯独单惠缝制着腰带,小姑们都笑话她:“这个有什么好做的,若真要用家中布带多的是。”少司命也笑评:“此时做这旧物,却不知送予何人用?”
忙碌了一上午,苻老夫人命人将饭菜送来,顺便捎信给单惠,打开信看时,原来是单进请假回家探望,特意告知其妹。单惠看完信后胡乱吃了饭,送走了小姑们,自己忙收拾衣物行李,一面又到老夫人房中说明此次回家之缘由,征得公婆同意后方安下心来。苻彬看见她忙前忙后,马上领回了其意,胡搅蛮缠地想通母亲一起去,单惠自觉不妥,却又拗不过儿子,只得拖着他再度想婆婆请示,老夫人怕被劳烦,不悦地道:“这些小事你做母亲的自己定夺就是了,不必来这三请四请的。”单惠应了话出房门,暗自苦笑,若不请示了,又要被说不守规矩逾越长辈,若请示了,又得顾及公婆心情如何,真真是左右两难,怎么做都有错。
几日后单家派了车来苻家接单惠,苻彬与母一同回去,这几年单惠只回来过一两次,一进家门眼前尽是熟悉的景致,单惠笑对侍女们道:“这次倒比上次回来看着干净整洁多了。”侍女们应道:“想是有人按时打扫的原因。”单仲近来赋闲在家,下人们不比从前无人时怠慢,这院中随着单家兄弟二人时谋职时被罢免,时而丰茂时而荒芜。单惠携子先到兄长院中看望,单仲恰巧在那挥刀弄枪,见到苻彬,示意他过去,挑了把小剑教他比试起来。单惠笑道:“回家来就做这些?”“不比在官府抄文书好?”“大哥几时到家里?”“应该快了,你在这里多住几天,苻家若催你,我去应他们。”单惠走进屋中,隔窗看着单仲与苻彬玩笑打闹,笑问道:“嫂嫂不说说你,这把年纪还是小孩心性。”正说着大嫂端了茶来,单进去洛阳多年,其妻也独自待在家中许久,单惠见她这几年苍老了许多,心中酸楚,大嫂絮絮叨叨地问单惠家中近况,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她先是问:“苻老太太可好?”单惠笑应:“身体尚好。”而后又问:“家中可有备药物?若没有从我这拿去。”单惠摆手道:“嫂嫂自己留着罢,老夫人身体一向很好,况且苻家不缺请大夫的钱,您别操这个心。”一时二嫂也过来了,妯娌俩不知说了些什么,大嫂便自言自语地走开,二嫂见她走了才歉意地对单惠道:“小姑别见怪,她这段时日记性不好,总要人提醒多次,才想得起方才的事情。”“这不怪她,只是哥哥太薄情了些,理应带上大嫂一起去的,待他回来我同他说说。”二嫂忙示意她噤声,单仲抱着苻彬进来,问妻子准备房屋,饭菜等事宜,其妻低头一一回了,悄悄走开。
单惠接了儿子,问其单仲在洛阳被贬之事,单仲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管他的,挣也挣不了几个钱,成日还被呼来换去的,谁爱做谁去吧。我不受这个罪。”单惠放下儿子,认真地说:“几个闲钱也够嫂嫂和孩子们一年的用度,为了他们好歹也要保个职位啊。”单仲沉默一瞬后开口道:“罢了,过几年找厉大哥参军去,如今的朝堂外表干净,其实内里早被秦家把持住,他家的旁亲遍布大小职位,不与他们交好的,一律只做苦差事,你是知道我脾气的,哪忍得了他们的气。”单惠撑着头像了会道:“前朝秦太后的侄子秦朝,当年不也将清宗的朝廷把控完了?后来发动政变失败了,清宗借机清理了秦家,不知皇帝……”单惠忙住了口,盯着单仲,单仲冷笑道:“恐怕有些白日发梦。秦家是清宗祖母家,如今的秦家是皇帝宠爱的秦皇后家,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单惠苦笑道:“后宫妃嫔自古以来不许干政,可天下还是皇帝一人说了算,他若愿意,皇后把天翻过来又未尝不可?”单仲制止她道:“你瞧,若是你在我的位置,指不定被贬得更快。”单惠掩面而笑:“是这个理,有的话总不吐不快,我也大概知道你怎么得罪人的了。”
兄妹俩聊了好一阵,二嫂过来请去吃饭,单惠路过儿时常用的书房时,发现书架上落了灰,单仲叹气道:“单家这一辈孩子不争气啊。”单惠与二嫂都笑了起来,单惠宽慰道:“读书也不见得有用,比如说你,读了大半辈子书,这会满心想着参军去了。”单仲点点头:“此言极是。”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过晚膳,单惠回到幼年时居住的屋子里,仿佛又重回当年无忧无虑的儿时光阴。苻彬玩了一天早早入睡,单惠仍披衣点灯阅书中,二嫂见屋中仍有光亮,便近来与单惠小声闲聊,单惠问她白日里的话是否未说完时,二嫂悄声道:“那年大伯原是要带大嫂去的,临去前二人不知为何吵了架,大嫂摔了公公遗留的砚台,大伯一怒之下孤身去了,要真说起来,你还怪不得大伯。”单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