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与我说?”
容瑾微垂眉眼,双手交握置于身前,礼貌而克制:“冥臣并无旁的事,刚刚,不过是担心三公主与人发生冲突,故尔才将三公主迎进屋来。”他顿了顿,眉眼轻抬,“不知三公主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
“嗯,是有很重要的事。”洛染再次饮了一口甜饮子,软乎乎的唇瓣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润泽:“我想让容哥哥做我的驸马。”她的声音脆亮脆亮,坦坦荡荡,毫不掩饰。
容瑾一怔,手指曲起来,双手紧握,“三公主尊贵无比,最好别……随便向男子说这样的话。”
“没有随便,我只向容哥哥一个人说。”
空气沉静了一瞬。
“可以吗?”少女抬起一张瓷白小脸,满目期待地仰头看他。
容瑾轻抿薄唇:“三公主,不可。”
“为何?”
他再次对着少女抱拳:“冥臣身染恶疾,已是个将死之人,并无资格与人谈婚论嫁。”
少女撅起嘴,语气里带着倔强:“我会找许多医官来给容哥哥治病的,哪怕真治不好,容哥哥活一日,我便陪容哥哥一日。”
“三公主,还是不可。”
“是因为你要入赘何府,要成为何丽晴的夫君吗?”少女来了几分气性儿,从交椅里站起来,覆在膝上的纱衣轻盈落地,她赤足走向他,“是因为你不喜欢绯色,也不喜欢穿绯色裙子的我吗?”
容瑾被逼得又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仍是斯文淡雅,语气不疾不徐:“冥臣与何府的人并不相熟,而且,三公主穿绯色裙子的样子……也很好看。”
她仿佛被安慰到了,眉间略略舒展:“真的么?”
“是。”
她靠近他,清澈的眸中倒映出他俊美的面容,鼻际又闻到了淡淡的陈皮香味:“那你为何不愿做我的驸马呢?”
容瑾眼皮微抬,身后是窗,他整张脸被光晕包裹,狭长的凤眼漆黑如墨,姿容绝佳,“三公主。”他温柔地开口。
“你说,我都听着。”
“冥臣姓容,罪臣之后,皇上是绝不允许有这样一个驸马存在的。”
容姓,乃前朝皇姓,自燕帝夺下江山,对容姓之人极力打压,降籍、流放、下狱者皆有,凡姓容者,不得参加科考,不得奖赏擢升,燕帝甚至还下过旨意,要让容姓后代世世为奴为娼,永世不得翻身。
少女咬了咬唇,定定地看着他,“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父皇同意的,你放心,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三公主金尊玉贵,实不该在一个将死的罪臣之后身上浪费时间与心力,还请三公主收回美意,冥臣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剩下的光阴。”容瑾说完以袖掩口,咳了几声。
他一咳,白皙的面上便浮出一抹薄红,让人看着愈加怜惜了。
少女本不甘心,见此又目露担忧:“容哥哥是身子不舒坦了吗?”
容瑾垂首,摇头:“冥臣无碍,还请三公主早些回宫吧。”
少女气咻咻地撅起了嘴:“容哥哥拒绝我,是因为不喜欢我,还是因为父皇不喜欢容姓人?”
容瑾抿了抿唇,“三公主就当两者皆有吧。”
他用极轻极柔的声音,道出最寒凉彻骨的话。
少女幽怨地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随后扁了扁嘴,好似要哭出来,却又被她倔强地忍了回去。
她转头拾起飘落在地的纱衣,甩手搭在案桌上,继而趿上金缕鞋,一声不吭,提脚就往屋外走。
却不料那案上的纱衣却缠在了她的肘上,她一离开,那纱衣也被拉得再次落下案桌,被纱衣带下案桌的,还有一方上好的歙砚,“啪”的一声闷响,砚石在地砖上摔成了好几瓣。
两人皆是一怔。
守在屋外的僮儿也闻到响声,进屋后“呀”的一声,“这……这可是公子最喜欢的砚台。”
少女看了眼地上的碎石,抿着小嘴儿:“不就是一方砚台吗,我赔便是。”
僮儿也来了气性儿:“你懂什么,这可是名匠张大师的收山之作,再多的银钱也买不到了。”
“秉文,不得无礼。”容瑾轻喝一声,随后看向洛染:“一方砚台而已,三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少女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委屈,泪水如断了线了珠子扑簌簌而下。
“三公主……别哭……”他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少女用衣袖擦了把泪,咬住软乎乎的唇瓣:“你记住了,我会赔你的。”说完转头就出了门厅。
金灿灿的阳光自头顶落下,像一团火,要将她烧起来,她心里也有一团火,正兀自烧得“嗞嗞”作响。
少女气咻咻地从门厅前的空地拐上游廊,才行了两步,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一丝丝,一缕缕,清脆婉转,如朱雀的轻鸣,真好听呀。
定是容哥哥在吹骨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