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也站起来,拉了拉衣袖,又向拓跋弘笑道:“不过是提了从前的事,说起来,你们小时候可比长大了可爱有趣。”
“姑母好兴致。”拓跋弘盯着封蘅,“那定然是回忆了不好的事,不然为何这般狼狈?”
“臣妾失礼。”封蘅连忙胡乱地整理发髻,暗责自己为何每次在他面前都如此不堪。岚风和菱渡这般懒惰,拓跋弘来了也不知道提早通传。
公主牵起她的手,叠在拓跋弘手上,笑道:“你们自幼一起长大,陛下了解这孩子的心性,姑母最见不得蘅儿哭,也哄不好,还要陛下百忙中多多开导才是。”
“公主!”封蘅皱了眉。
博陵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就请陛下多多费心,本宫先告退了。”言罢,她转过身来冲封蘅眨眨眼,便离开了。
屋里只剩了她和拓跋弘,她一时不知所措,拓跋弘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问,“怎么总不见你戴那玉佩?是不喜欢?”
他不提玉佩还好,一提此事,封蘅瞬间气血上涌,恨不得把那玉佩摔成四瓣,她恹恹道:“臣妾配不上那般名贵之物,早想着还给陛下。臣妾这就让岚风取来。”
她正要去找岚风,却被他拉住,“怎么,朕特意挑给你的东西,还是给错了?”
她任由他拉着,垂下头去不言语。他显得有些恼怒,“一连半月,朕念你在病中,不愿与你计较,你看看自己的模样,可还有身为皇妃的体面?”
“臣妾既污了陛下的眼,陛下自不必来昭宁宫寻晦气!”封蘅被他激起怒气,这些怨恨从入宫之初积累至今,今日一刻都不想忍耐,偏想着与他针锋相对,“陛下自己不也说来的不是时候,既然知道不是时候,就该识趣离开!”
拓跋弘半晌没有说话,她察觉出有些异常,抬起头来冷冷望着他,却看见他脸色阴沉,眼里充斥着不可抑制的怒火,她预感下一秒,拓跋弘可能会把她拖出去杀了。
封蘅此时比他的恼怒有过之而无不及,便那么一直盯着他,毫不让步。
他忽而冷笑两声,“朕真是自取其辱!玉佩呢,既然不想要,拿出来!”
她也不待岚风她们听到动静,径自在妆奁里翻箱倒柜地找玉佩,还真在第三格中找到了,拿过去给他,“陛下还是送给想送的人,不必来可怜臣妾!”
拓跋弘接过去,猛地把玉佩掷在地上,散落的碎玉零星四散开来,几块颗粒滑到封蘅脚下。
岚风才听到动静进来,见此情状,屏住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拓跋弘负手盯着她,她也无所畏惧地望着他,可她到底在人前装不了坚强,眼泪一落,就知道自己败下阵来。拓跋弘当然不会因为落泪就轻易原谅,他此刻还站在这里,是要封蘅服软,可她偏偏不要服软,不要跪地低声下气求他原谅。
菱渡也走进来,见散落一地的碎玉片子,多少也猜出了些,她慌忙跪下求情,“夫人并非有意冲撞,夫人都是因为太在乎陛下才会赌气,还请陛下宽心。”
拓跋弘怒极反笑,“她自己没嘴,偏要你来替她说!”
菱渡惊惶地叩首,又上前拉了拉封蘅的衣袖,眼里满是祈求,她深吸了口气,也渐渐平静下来,明白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公主更加为难,便缓缓跪地认错,语气平淡无波,“臣妾知错,臣妾不该冲撞陛下,言语之失,千刀万剐,不足为过。”
拓跋弘弯下腰来,伸出右手缓缓地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封蘅,你可真叫朕失望!”
言罢,他放开她,大步走出去。封蘅抬起右手摩挲着公主戴在她腕上的玉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终究辜负了公主的心意。
或许从十三岁那年上元节许过的不真切的愿望开始,步步都是错误。
她本就不该进魏宫。
愿望也成真了,却发现还不如永远是愿望。
从她知道拓跋弘心仪封萱后,她早就把愿望彻底抹杀。崔琬哥哥待她温柔体贴,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崔家主母夫人宽厚温和,又和母亲熟识,一向疼爱她这个小辈,那时她想,若是嫁得良人,崔琬哥哥也算千好万好,指不定也能成一段良姻呢。
虽然她时有不甘,又觉得崔琬哥哥千好万好,总不及太子哥哥。现在她却真正后悔了,倒不如当初一门心思嫁了崔琬。
她宁可当阿姐,总算有人真心疼爱。
“夫人!”菱渡抓着大块的碎玉,低声叹气,“夫人避居昭宁宫日久,恐怕还不知道,如今乙浑已经是大魏丞相,千万人之上,统平城禁军。夫人此时与陛下不和,岂非更伤了陛下的心,日后昭宁宫可还能等来圣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