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嘟哝一句。
监控室内外,发言未发言,有无表情的,谁又不是那么想。杀一个孩子给另一个孩子看,一刀一纹理,仅为了一句可笑却叫人笑不出的“杀鸡儆猴”。一个孩子,再聪明也是孩子,哪来什么能力和勇气去翻天覆地,哪有什么远见、决绝和卓识做下翻天覆地所必要的牺牲和准备。
克林特记得就是在这间牢房,莱纳和巴克维斯是怎样满面平静着清浅去说,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不是每一次选择都有公平的选项。那份悠然平静下是否曾也有过苦涩和无奈,是否曾也挣扎不甘却终于输给了现实。史蒂夫说不幸不是行不义的理由,这句话鹰眼至今赞成。他只是在想,一个人若成长得那样苦,倒头来还落得在行不义中自甘堕落的结局,岂非太涩?
人生不该没有一点点亮色,不论谁的人生。
对那个自称莱纳的女人,她的亮色又是什么?是九头蛇里作为明日之星荣宠却也处处受压制的闪耀,还是和布鲁斯那短短数月间明知没有将来、说不清真假的相处?
查特韦格迎着丧心病狂的评价,展颜露出恶劣的笑,像是生怕旁人不知九头蛇用尽解数将每一个人掌控。不问年龄,不计资历。
牢房的玻璃,监控器连接的屏幕,陈列着老人锐利眼眸和清癯面颊上不加掩饰的恶意。一张张重复也叫人恶心的表情,落入克林特眼中,他抱着双臂在想,活得太清醒是不是另一种恶意。
他看得出来,莱纳和他们不一样,她不像史蒂夫追逐初心守护正义、不问艰险不辞生死;她不是托尼般的天才顽童、万事凭心意喜好;她和娜塔莎与克林特自己亦不同,他们是除恶问道的特工却也时常为恶本身——她懂得特工的诡谲,有天才之姿亦不停步在追逐些什么,可她的眼睛总那样平静,从来那样平静,似死水无澜,万事已不能撩动心绪。
或许是看破了吧,看破了就不会有期待和失望。毕竟又有什么能长久驻留,换一种方式生存谁又能保证会过得更好。
当不算太久之后鹰眼把想法告诉并不相熟的布鲁斯,后者沉默半晌,却道:“我记得她眼神带光的模样。”鹰眼欲言又止,终不忍于问——那你以为,她是否同样记得你眼神带光的模样。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用扼制一个孩子天性的卑鄙以实现全面掌控,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吗?”回应的是查尔斯。他的语速仍旧不疾不徐,语调也还温和,却莫名叫人听出冷意,“我还是在莱纳身上见到了你们最想抹杀的人性之光,与生俱来的感情只会在阻力中愈磨愈亮。”
人性之光。嗤笑自查特韦格眼底浮起。呵。他又想起多年前的雨夜。明明暗暗的路灯下,那个孩子倒在空无一人的街,远离另半边城市的喧闹和漫天霓虹。深秋的薄线衫被雨打湿,飘逸的短裙已无法飞扬,露出的膝盖手腕不深不浅的擦身,为精致洋娃娃般的女孩添了些可怜。他和约瑟芬兜兜转转大街小巷终于驶来的黑色轿车才刹稳,那个许是昏睡很久、许是力竭懒于动弹的女孩缓慢抬起眼。空洞、冰冷的一双眼,隔着雨幕和下车来的他们对视。
“你大概不知道,你口中天性有情的莱纳,从容看完了解剖,和身边人品评行刑队员的手法不专业,下刀处不在中心线、切割不对称。”查特韦格的视线越过查尔斯和记忆中的华尼托相对。漠然,镇静。所有的喜怒瞋痴只是她因循世人口味而演过即忘的临场戏。查特韦格没有忘记,约瑟芬兴味盎然与自己转述那女孩对血腥刑场评价之时,卷过浑身的凉意。他自问做不到在令人作呕的场面谈笑风生。那时的她刚满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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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特韦格恶毒的事实陈述也事实同步到了华尼托与玛尔斯的面前。那时的华尼托已委身在窗台。玛尔斯没有制止,更不再看背后的她。是尊重抑或别有目的,不论如何,她会感谢他此刻的沉默。
其实监控的转播在收到带有“曼因斯”三字的邮件后,已被玛尔斯取消。高机密——这个高深莫测又令人恼火的词,总是词穷或懒于解释时的最佳选择。只有他自己和华尼托还继续实况转播。他想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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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特韦格扔下的一地震惊让满屋的人忘记如何反应。是率先回过神的汉克,勉强道:“她恐怕被逼无奈。”但底气不足。
查特韦格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得围观,你做得到吗?承认吧。她没有心。”
“没有谁天生没有心。”查尔斯反驳。
是啊,没有人相信谁天生如此。所以才会有他和约瑟芬后来的反复生疑、试探、安心的反复。都后来他其实已分不清,想验证的是她有心还是无心。谁能轻易接受一个孩子演技高超、百无破绽,谁又能不怀疑一个孩子生来冷情到可怖。
华尼托证明了什么叫没有不可能。
他们自找到她起觊觎她的天赋,却从认识她开始忌惮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