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皇后的不高兴已经明显到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她几乎不同我讲一句话。
皇帝有公事,没来吃饭。太子殿下来了,才十岁的小孩子,成熟而老练,从言谈举止到目光表情。他对我倒是没什么,只针对钟淑妃。毕竟钟淑妃是他父母之间的小三,他没好气是可以理解的。
而看起来既不傻也不呆的商荣筝,乖巧柔顺,让陪同的邱文泽几乎是围着她转。她已经十七岁了,言语之间让人觉得她才七岁而已。医官是男性,一样不能堂而皇之地进出后宫,但荣筝公主坚持一定要邱先生跟着,皇帝只好破例。众所周知,皇帝宠妹妹,只恨不能摘天上星不能捞水中月,如果她喜欢邱文泽,日后选了他做驸马,有何不可?
一顿饭吃得实在很闷,这几人的气场也不对。小太子一直挑食,而皇后从头到尾都在教训他。
我实在没想出来,皇帝留我吃饭的原意是什么。又想起淳阳王临走的那个眼神,恍然。皇帝拿准了他不会留,也以为我会随他,哪知我竟然说好。自己笨怨不得别人。可皇帝似乎挺高兴,淳阳王也没有不高兴。他们究竟在唱什么戏?这些政治动物的心思岂是我等小人物能猜度的?还是专心吃饭为上。今天的银鱼羹实在很妙,厨子应该是江南来的。
席散之后,说是去花园走走。
皇后带着太子走在前头,考今天夫子教的内容。
荣筝公主与邱先生一道。
所以只剩钟淑妃笑盈盈地走在我身侧。她身段窈窕,走起路来罗裙轻摆,正所谓腰与腿的风情。男人都不是瞎子嘛。
“皇后盯了你头上的桃花簪很久,是王爷送的?”她似随意开口道。
我一愣,心想我怎么没注意到?点了点头,想起他说不许拿下来的话。
“这桃花簪有什么讲究么?”
钟淑妃微微一笑,朱唇微启,“没什么讲究,不过是前朝旧物。”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却不信。她的笑容很是不怀好意,见我一副怀疑的样子,就笑得更深,“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珍贵么?”
这皇帝身边的宠妃每天思考这么深奥的哲学问题,是个尤物。
我很配合地摇头。
她很郑重地说,“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很有才。我看她的时候,饱含着崇敬的情绪。可我在想,阮皇后与我头上的桃花簪有何关联?
秋日的夕阳,穿过层层厚云斜照。待晚风拂过,云朵左飘右移的,就是不肯散开。天色昏暗下来,甚是惨淡。
远处大步而来的,是淳阳王。
我含笑望他,不可忽略的,内心深处的期盼。我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这些人。就连邱文泽,除了最初的见礼,他从头至尾再没有跟我有任何的目光交汇。我明白他是为我好,不希望有人说我的闲话,就连他也学会了小心谨慎。往日那个洒脱恣意的文泽,竟是再也见不到了么?
淳阳王见了阮皇后是不行礼的,太子却得给他行礼,称一声“皇叔”,小子心不甘情不愿。
淳阳王也不在意,对着我说,“回吧。”
跟皇后道谢,她却说,“不管怎么也还是一家人,多进宫坐坐。”
“是,皇后。”
转身之际,淳阳王竟然牵起我的手,又是一阵惊吓,也不敢抽出来。扭头之前,瞥见阮皇后的眼珠子都快要滴出血来。我得罪她可是不轻啊。
他走得很快,我都要跟不上了。喘着气,说,“还以为你会晚一点。”
他这才松了手,还是冷冷的语气,“怎么?还想待下去?”听他这话,明显知道我不喜欢。
我闷着,等上了马车才说,“手指头还疼呢,这么用劲干什么?”
“你最好学着适应。”
我抬眼看他,在车厢不算宽敞的空间里,那双眼睛离我很近。那里面掩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寂寞与仇恨么?我所能看到的,是他压制了所有的情绪,而不知道这背后有没有一个真实的叫做商昮淳的男人。其实我不用计较,也不用如钟淑妃一样善于动脑筋,白目一点、傻气一点,应该是他所允许的。
我发现我不了解他们任何一个,在这场游戏中,我不过是一个道具。
“你那是什么眼神?”他终于不耐了。
“我在学着适应看着你的眼睛。”我不卑不亢地回答他。
他几乎是用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别过头去。
哦,是我太无礼。
当晚他没有留在零雁轩,派刘生给我送来太后给的那个小匣子。打开一看,竟是跟桃花簪配对的耳环,还有戒指。这些东西原是太后的?不对呀,太后的东西要给也是给皇后,给我做什么?难怪钟淑妃说皇后不高兴了。
那么这个“得不到”是谁的得不到?
想得到的只是这金桃花么?
细细地将东西收好,又翻出那个金葵花的牌子来。仔细对比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