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好好写一个单独的字,周围还围了这样一圈人,仿佛在看他表演,可比让他耍一套剑法难多了。
最要命的是还有沈元慈在。
于是紧张之下手一抖,多了一划,单一个“書”字写得就跟“畫”似的。
周景燊突然觉得脸上挂不住,想赶紧撤下这张写废了的纸重新换一张。终究还是黎三抢先开了口:“王爷,写的这个字我认得,是書。”
“不对不对,是畫,你看这个字比比書多了一竖,就是畫。”焦介也观摩起来,根据自己的研究十分确定。
两人争论起来,谁都不肯相让,最后一致看向周景燊,“王爷,你说这个字到底是什么?”
周景燊倒是想开口解释是自己笔误,但瞥见沈元慈在旁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突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颜面尽失,自己高大威武的形象瞬间崩塌,都怪他一时心软答应他们写字做什么?
更何况沈元慈在太学中可还是个文状元,自己这点水平还敢在她面前教人写字,岂不是班门弄斧?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没什么好气地回复这些小毛孩:“问你们沈女君去。”
这群小毛孩果真老实,又跑去问沈元慈。
沈元慈见周景燊面色不佳,便稍稍敛了敛笑容,从石桌上拿起那支笔,姿势端正,分别写下了一个“書”,一个“畫”。
写完后还柔声解释道:“畫是将田划分界限者,多了一竖划分后便是畫了。”
“喔,我看懂了!”黎三这时仔细研究了下,发出一声惊呼。
而后几名孩童也恍然大悟,纷纷拿起笔在纸上照模照样学着写起来,口中还忍不住称赞道:“沈女君写的字真好,比街上卖字画的写得还要好看。”
“我觉得甚至比我们家乡那些书塾先生写的字更好,解释得也好,我一下就明白两个字的区别了。”
“是啊,沈女君声音也好听,说话可温柔了。”孩童们一个接一个说起来,眼中却专注地盯着那几个字,写着一笔一划,将沈元慈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不知为何,看到此景后周景燊嘴角突然勾了勾,倒也不再气闷了。沈元慈的字好、解释又通、语气温柔,他早就目睹,还用他们说?
索性起身走到她跟前去,深深叹了一口气,而后剑眉轻挑:“得亏有你,不然就凭我这字,今日恐怕还要被他们耻笑了。”
“术业有专攻,王爷的强项在习武,若是让我教些舞枪弄棒,我也是教不来的。”沈元慈的声音细软,说话时含带笑意,就如山泉击石,清冽动听,言语不亢不卑总是能让人听得舒坦。
周景燊这两日事务繁忙,没什么时间去太学,更别提和沈元慈多说几句话了,难得能像今日这样和她近距离多看两眼,多说两句,也没有聒噪的周昀嘉在旁打扰,真是舒适极了。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像原来那么不耐烦了,这对周景燊来说是好事。
黎三是学得最快的那个,已经能把两个字都写得有模有样,便很快又跑到沈元慈跟前:“沈女君,我已经学会了,你可以再多教我几个字吗?”
她自是十分乐意,于是又在纸上写了起来。
周景燊将位置让出来散漫地倚靠在墙边,见沈元慈微笑着提笔落在纸张空白处,笔力刚柔有度,笔画八面出锋,浓淡相宜,浸润处饱满,枯涩处劲骨,如此一松一弛方能相得益彰,这才是将那些字写得好看的原因。
再看她眼神专注只落在纸上,柔和的双瞳中明澈得能看到黑白相间的倒影,随着跃然纸上的一笔一画而动,握着笔杆的手指温柔纤细,仿佛本就该与这笔墨纸砚融于一体。
这便是她读书多年养出来的书卷气息。
不止周景燊,就连那些孩童也看得入神,沈元慈才写了几个字就将他们迷得七荤八素,前几日都还在崇拜他,这会儿又纷纷谈论起来沈元慈的各种好。
令周景燊忍俊不禁,笑容分外明朗,突然觉得这几个小毛孩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