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的界限变得模糊,在地面冰冷扎实的感觉贴上来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
“袁赫贤!”
声响在他耳畔炸开,真实得仿佛那声音的来源不过咫尺之遥。然而再一次从梦中惊醒,迎接他的仍然只有漫漫长夜的黑暗。
抬手一抹,已是一把冷汗。袁赫贤察觉到自己整个背脊都湿了,汗水浸透了里衣,黏糊糊地贴在了身上,很不舒坦。
但那是瞿飞燕的声音,哭腔中还透着绝望。有一种强烈的不详感袭来,让他当下就摸出了一张符咒。
“给力点!”他嘀咕着,“给个准!”
符咒在顷刻间就被激活,有水光流出,好似一股娟娟溪流,在深沉的黑暗中一点点地蔓延开。
袁赫贤敛起了眉心,直到那水光清晰得在夜幕中汇聚成北岳山的模样。
他一瞬坐直了,紧随而至的穿衣动静成功把高阳吵醒。
“少爷?”袁府书童困眯着双眼起身,“少爷,半夜这是作甚?”
“飞燕去了北岳山。”袁赫贤简而意赅,“多半是猜我把人藏小师傅那儿去了。”
“那她岂不是扑了个空。”他继续说着风凉话,“我早说该把这件事情与她先交代一下吧!你看……”
“你给我把嘴闭上,穿衣!我们去北岳山,马上!”
夜风的寒冷依旧在晏都的冬夜里蔓延着,马蹄与车轱辘的声响撕破了萧瑟的街景。马车飞奔出城门时,晏都尚且沉沦于最黑暗的时刻。
即便是快马加鞭,他们抵达凛城也已是数日之后。
这里是邕国北疆最大的城池。时值冬日,即便无风无雨也冷得叫人瑟缩。
马车停在了城南,孤零零地受着北风的摧残。高阳缩着脖子,耸着肩,两只通红的手不停地来回摩擦着,想要获取一点微薄的温度来驱走刺骨的寒冷。
“少爷,你在车上等着,我先去打听一下。”
“这没头没尾的……”袁二公子一脸的心神不宁,“你先进来避避寒。”
他说着就摸出了一张符咒,往上轻抛。那薄薄的纸片乖巧得停留在了半空,好似漂在了平静的水面上,只余为不可查的起伏。
高阳只能用自己的肉眼凡胎看着,看着自家二少合眼,看着那无声的咒法在他唇间流淌。
车内的温度好像有所变化,比之前暖和些了。
他不知道那是一张什么符,却觉得似乎有温暖从那上面缓缓溢出,伴着赤红色的微弱光芒。揣起了手,高阳安静地坐到一边等待。等待瘟神老爷出来作祟,或是一个侥幸的答案。
“往北。”袁赫贤霍然启眼,“出城后走得慢些,注意打北边来的马和人。”
高阳一瞬坐直了,“准吗?”
“不知道。”袁二公子答得干脆,“该是能迎面撞见的。准不准,走一遭也就知道了。”
他寻人心切,没有半刻耽搁便又上了路。
凛城有烟火气,却也不多。即便是一日里最热乎的时辰,街上也没见几个路人。马车轻而易举地穿城而过,出了北城门后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在越过了一片荒芜后,一直罩着他们的瘟神老爷终于开始发威了,遣出了布雨小仙前来刁难他们。
头顶的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夜的降临还是要变天了。
高阳抬头看了看天色,拧紧了眉心。
北境太冷了。眼下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赶在这个时候来场瓢泼大雨,不冻死也得冻出一场大病不可。
天色越来越暗,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小路僻静,除了他们,再不得见其他活物。
路越发不好走了,高阳只得放慢速度,凭着经验继续朝那看不到尽头的方向前行。
有雨点砸落,零零星星,却大如豆子。
要下大雨了。
但他们离北岳山还很远,而凛城也已经被他们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车帘子后面传来了焦躁的声音,“高阳,你慢点儿跑!”
“我已经够慢的了!没见着人呢,少爷!”他顿了少顷,还是补了一句,“就快下大雨了!”
倾盆将至之时,刮起了一阵妖风。小路两边,树枝疯了一般舞动着,发出了可怖的哀嚎声。风在他们周遭盘旋着,无情地嘲笑着他们的自不量力。
高阳的眼前糊了层沙子,疼得他睁不开眼。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伴着凄厉的嘶鸣声。
“让你跑慢点!”袁二公子从车帘子后面探出头来,一不当心也被飞沙糊了一脸,硬生生地又把他给逼了回去。
“少爷,这天跑不了了!咱们得在这里等雨过去。”
袁赫贤啐出了一口沙子,“那你进来躲躲吧!”
他们是来接人的,车外总得留个人接应,以免错过。就算二公子是个庶子,却也金贵。高阳哪里敢让他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