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杀戮的中心,战况已经陷入了焦灼。督江候带领的援军分散了敌方的攻势,谢永安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准备调整队形开始反扑。
首船冲在了最前面,左右皆有护卫船。
东屏守军的主船上,彭坦迎风而望,看见了个老熟人。这让他的断指开始隐隐作痛。记忆依旧是那样的深刻,在那一晚,他们狭路相逢。二十余年了,他终于杀到了那督江候的跟前并迎面给了他一刀。然而,他依旧没能从死对头身上讨到便宜。那一刀,竟让他付出了四根手指的代价。
探子带回的消息模糊,彭坦只知道督江候还活着。而今看着他一路杀过来,叫他不禁觉得当初那一刀委实不值当。
督江候袁成业虽蒙着半面,却还能上阵杀敌。而他自己却连刀都握不住了。
心中的怒火一瞬燃起,烧得彭坦只想要他的命来偿。
“朱萸!朱萸!”他吼着,“把我的刀拿来!”
朱萸就立在他身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朱萸!”
船身被猛烈地撞了一下,却没能掀翻东屏守军的统帅。
彭坦大吼着,却目光如炬地盯着不远处那个光是看着就十分碍眼的人影。只要督江候一日不死,江都督军一日不灭,东屏就得继续每年给邕国上贡。但显然他们的东屏王早就受够了给人当孙子的日子,而彭坦也已经看够了江都督军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样子。
滔江自北向南奔流不息,凭什么只有过了江都,滔江才是东屏的滔江!东屏的子民又凭什么喝着邕国人的洗脚水度日!
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递了过来。彭坦低头一看,看见了刀身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二十多年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是时候来结束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迎风而立,他勾起了嘴角。
当这一日太阳落下的时候,它将落入东屏的滔江。
号角声响彻,随着江流漂向了远方。童大成隐约听见了,但更大的撞击声让他不得不集中精力去应对眼前的袭击。
他的首船被敌军的大石击中,船体受损。浪涛加剧了颠簸,小兵不可避免地东倒西歪。
羽箭带着火种升空,朝着他们袭来,密密麻麻,将白昼里的苍穹点得更亮了。船帆在这波攻势之下无法幸免。船上的弓箭手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中的燃箭放出,随后弃船逃生。
投石的兵稍慢了些,他们无暇去看船帆有没有被烧着,只目睹了身后弓箭手放出的燃箭落向敌方舰船带起的火光。然而他们也顾不得高兴,因为他们已经自身难保。
童大成弯弓,瞄准了敌船甲板上的人影放出了一箭,随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在倾覆的甲板上飞快地蹿着。他行动敏捷,逃命逃得十分利索,一样没能顾得上自己那一箭到底有没有中靶。
东屏的攻势猛烈,可谓是给谁都没留条活路。依照这个势头,为首的那几艘船全都保不住。他只得往水里跳,还得逆着水流往上游去登后面的船。
冬日里的滔江,江水刺骨。他须得快些,免得被冻晕过去。
当江水浸没他的身躯时,寒冷来得令人震惊!仿佛这并不是邕国最南端的滔江,而是北疆冰封的瓦日河。
童大成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比自己更身强体壮的谢永安会被冻出个高烧不退了。
但他只能奋力游着。身旁时不时就有燃箭落下,在江面上溅起缕缕青烟。周身渐渐浮起了羽箭的残骸,十分碍事地阻挡了他前进的道路。
而在杀戮的中心,两艘主船也同样难逃厄运。船体燃烧着,可督江候却视若无睹。他登上了东屏的船,再一次杀到了彭坦的跟前,去了解那积年的恩怨。
黑烟在江面上腾起,熊熊的火光直冲云霄,也将这一处的厮杀掩盖。
谢永安顶着剧烈的头疼下令继续前行。打从督江候的主船往那处杀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袁成业想干什么了。
二夫人已经去了,二公子也已平安长大成人。如今大公子被东屏守军突袭,生死未卜。江都正面临一场浩劫,战火也许会烧过这片城池直指晏都。虽然这是武皇帝自以为是的代价,但袁家世代忠烈,督江候袁成业不会容许邕国的土地在自己的手上被蚕食。至少在他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休想!
打小就跟在袁成业身边的谢永安什么都明白,但江都督军已经几乎失去了他们的统帅,怎可在此攸关之际再失去定海神针!没有了袁家这对父子,即便此战大捷,袁家军也将名不符实。
他必须去阻止督江候,哪怕一命换一命他也要去阻止他。
敌袭越发猛烈,战火与硝烟铺满了视野。谢永安在拼命地往那处赶,却眼睁睁地看着督江候的主船渐渐消失。周遭的嘈杂似乎也跟着模糊了起来,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如战鼓雷鸣一般灌在耳边。
他怕来不及,怕等自己赶过去的时候会再一次看到彭坦的大刀劈在督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