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你走路不长眼睛呐!”
招月大呼小叫,引得那群被拦在主屋院子外面的人纷纷朝着他投去了目光。
那刺耳的话语引得高阳一抬头,便就见到了那一对金贵的主仆。对上五公主的目光时,他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替方才自己的不小心赔不是。
“夫人,方才没留意,冲撞夫人了。”
熟料那小丫头继续狗仗人势,“说这么一句就完了?你还不快跪下赔罪!”
高阳心烦意乱,本就看不惯那嚣张跋扈的小妮子,眼下就更忍不了被她当众欺辱。心想反正少爷不要命了,那么他这个书童就算留条性命也是被人踩在脚下糟践。既然左右都不能过舒坦日子,那又何必忍气吞声!忍了一时,也不过是助涨了这对主仆的气焰,让她们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和处境罢了。那又何须去忍!
只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甩脸色比甩袖子还干脆,直接拿鼻孔瞧招月。
“这里是袁府,不是你家小姐的娘家。袁府现在当家的是我主子,主事的也是我主子。就算我做错了事,也是受我主子的罚,还容不得你一个奴婢在这里指手画脚。”
年幼的袁佑川立刻回身扑进了母亲的怀中,抱得紧紧。这种情况下,家中的女主人应该站出来训斥家中丁仆。但如今的袁府确实已经如那书童所述,轮不到她薛淑云做主了。那是她小叔子的书童,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只能安抚怀中的孩子,思忖着回头该找个机会同小叔子提一提主仆有序这个祖宗留下的规矩。
虽然也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能听出那个书童的话是什么意思。禾珠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高阳是看着自家少爷同瞿姑娘走到一起的,便也知道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定然不是出自少爷本意。他原想那五公主大抵也是迫于无奈,就如同当年被迫去东屏和亲那般。可而今看着她与当时迥然不同的处事与行色,再合着那侍女的趾高气昂,高阳意识到这门该死的婚事极有可能是这个女人的计谋,是她一手造成的。
强压住怒火,他索性指名道姓,“夫人嫁入袁府,便是袁府的人。少爷是夫人的夫,即是比夫人的天还重要的人。夫人你出身名门,三从四德这些妇道想必是谙熟于胸的。可你却连自己的女婢都教导不好,让她今日在大夫人和一众宾客面前丢人现眼。夫人可知她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面,也是夫人的脸面,亦是少爷的脸面,还有袁府在外的名声。”
薛淑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份卑微的书童。那毕竟是五公主,他这是不要命了!
周围鸦雀无声。也许就连这些看热闹的宾客都不敢相信袁府区区一个书童都敢这么同这位新过门的小媳妇说话。
方才还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招月彻底傻了。外人没想到的事,他一个贴身侍女就更想不到了。
禾珠贵为邕国的公主,除了自己的皇兄外还不曾有人用这种口气训过她,更别提是这么个低贱的下人。倘若不是隐姓埋名,她一定会立刻要他狗命。但现在的她深知在这些外人眼中,自己只不过是袁府的夫人,还是庶子的妻。倘若要论尊卑,她甚至都还不及一旁站着不说话的薛丞相之女。禾珠不能暴露身份,这会引来不必要的杀身之祸。但也正因此,她更为恼怒。就连袁赫贤的书童都敢当众予她训斥和羞辱,那么可想而知她在袁赫贤的心中是有多微不足道。
羞愤之余,巨大的失落感迅速吞噬了她。一时间,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给搞得无措。
她嫁给袁赫贤,不过是想给自己谋条活路。
她嫁给袁赫贤,只是想给自己那黑暗的未来点一盏灯。
她嫁给袁赫贤,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现在会这么难受?
禾珠从来都知道袁赫贤不喜欢自己,甚至讨厌自己。她并没有奢望自己能得到宠爱,可为何连夫妻之间的敬她都得不到。
院子外的氛围格外尴尬。宾客刘老军医想带着自己的徒弟赶紧走,好离袁府这些是非远些。但他走不开。督江候的长子还在里屋生死未卜,被几个道士折腾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更不知道会不会需要他去干续命的活。
一众人就这么杵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今日这番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高阳觉得自己似乎舒坦些了。但他还是替少爷感到惋惜,替瞿家小姐惋惜。一想到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毁了自家少爷的姻缘乃至一生,他心里依然怄得紧。然而这里毕竟是袁府,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在人前给五公主留点颜面,尤其是在这个家曾经的女主人面前。
一阵风过,高阳敷衍地行了礼便走了,去沏他那壶可有可无的茶。院子外,宾客原地踌躇着,而五公主禾珠正不置一词地发着愣。
江都的冬天,寒冷依旧。在这漫长的煎熬中,日头渐渐西斜,带走了这一日的余温。天边被晚霞浸染,烧红了一片。便是在这一片赤金色的映衬下,终于有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