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际仍残留缙云,蒙蒙雾色湿人眼眸。丛林中是鸣虫们的惬意,偶尔传来几声高亢的鸟鸣。忽然,只听远远地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以及木轮的滚动声,鸟儿们连忙噤声,见着那魏紫镶金盖头的马车队悠悠驶过,才敢清清嗓子。
不过一会,第二辆车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吴伯,现在在何处了?”
“大小姐,已快进市郊了。”前面的马夫答道。
“还有多久能到城中?”
“约莫一个时辰,必能赶到。”
“好的,辛苦吴伯了。”
“嗳,嗳,不辛苦。”吴伯连连应道。
“驾——”马车加快速度疾驰而过。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空已澄亮。大街两旁的商铺刚刚三三两两下栓,便闻远处马车响声,不一会便见车队已驶过面前。
“这……这是哪家大人物的车队?看上去似是从远处搬迁而来。”
“呔,王婆,这你可就孤陋寡闻了,圣上召金陵景家定居京城,这不,寅时未过便急着赶来了。”
“害,据说这景家可是大人物,上头当官,底下还赚着丝绸钱,富得流油,这一代家主还不知怎得攀上了袁家嫡长女,如今官场上可是如鱼得水,节节攀升,一下就被皇帝重视起来了。”
“真的真的?”
“诶呦可不是嘛,我也是这样听说的。”
“诶,你就少说点吧,人家被召到京城,指不定早在这周围派了一二,听你埋汰他们,早把你抓去咯。”
“你这,瞎胡闹呢嘛。”
“走走走,散了散了散了。”
没过多少路,从马车窗帘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撩开了一条缝,窗帘撒下的阴影中隐隐约约看见了烟墨双瞳,饶有兴致地浏览着窗外的景色。
“宜儿。”马车内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窗帘迅速被放了下来。
“娘。”之前清冷的声音答道。
马车内,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约莫四十来岁,面容严肃,不怒自威,身上的衣服以朱殷蜀锦打底,柔顺平滑,边缘镶嵌着金丝,头上的步摇流苏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一摇一晃。
马车的座位上都铺着厚厚的深色垫子,既在依旧微凉的初春保暖,也有效减轻了颠簸。
女人端坐在马车的左侧,右侧是两个女生,被叫宜儿的那位坐于右侧,身边另一个清瘦的姑娘正侧身将小姐刚刚撂下的帘子角摆摆平整。
“宜儿,如今到了京城,并非再如同在金陵时那般自在。被圣上宣旨召进京城并非光荣之事,你需知京城藏龙卧虎,而我们一个轻举妄动便会踏入各种设好的圈套。尤其是如今你爹官品较高,你们便更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是,娘。”
“还好,我袁家在京城还有一隅之地,泓明侯肯助我们,实乃幸事。这次你与元儿,和儿他们上的学堂是京城乃至全锦国最正统的学堂,与金陵学堂不可同日而语。按理尔等并不能直接进此学堂,但因你文采较好,学堂先生有所耳闻,破例将你们录取。”
“宜儿明白。”
“尔等应当加紧学习,尤其是诗文政治方面之事,不应浪费此等资源。”中年女人抬了抬步摇,“这京城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变,须加紧准备。”
她又望向另一个女生,微微笑道,“其他之事,便麻烦阿兰姑娘了。”
“是,夫人,阿兰一定会照顾好小姐。”清瘦的女孩急忙低头应道,尽管已在景家这么多年,就算女人笑着,那强大的气势依旧使她紧张。
“娘,你就放心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阿兰最为妥帖。”景宜看出阿兰的紧张,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向母亲说道。
“也是。”女人颔首移目,阿兰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眼小姐,景宜感受到,向她笑了笑。
“学堂到!”前方传来了马车夫的叫声。
“好了,下车吧。”女人率先起身,拍拍衣服,撩起门帘,扶着门外侍女的手,挺直腰板,走下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