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进一条小道,再沿着上坡的路走几百米,就到了储听秋的家。
储听秋从小住在这里,三楼,老旧的楼梯房,楼道里永远堆满了杂物,仅留一人宽,破败、拥挤、潮湿、燠热,看不到天光。
这一块是南溪市的老城区,走不久就有喧闹泥泞的菜市场,七拐八拐的小街小巷交错复杂,全是老住户,最热爱的活动是八卦,附近的街坊邻居对各家的腌臜龌龊事都了如指掌。
储听秋讨厌这里。
家里没人,储听秋弯腰将钥匙插进锁孔,锁钥咬啮,她旋开门,先去厨房淘好米给电饭煲插上电源,随后进了房间。
她和姐姐一间房,面积不大的房间里两张床摆在左右,更显得狭小逼仄。
姐姐今年高二,是学校重点培养的清北苗子,每天放学后还要上竞赛的课程,没那么早回家。
储听秋摊开习题本,按在桌台上写题,第一眼正好看见给钟既看的那道。
题干有误,她花了几个小时用了许多方法都做不出,最后才发觉是题干的问题,而钟既不到一分钟就看出来了。
不仅考试输给他,她是真的比不过他。这个发现让储听秋沮丧。
更重要的,如果是姐姐,她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
她如今的成绩,算好,但比起姐姐,实在很不够瞧。
姐姐只大她一岁,却跳过两级,整整比她快了三个年级,从小别人就常夸姐姐是不世出的天才,到她这里,只剩一句干巴单薄的漂亮。
她虽有小小的别扭,但心里更多地升腾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小学时储听秋的成绩着实平平,相比学习她更喜欢练功房里跳舞,上各种艺术班,梦想有天做个明星。
她并不嫉妒姐姐。
准确地说,她以前并不嫉妒姐姐。
心态的改变在她六年级那年。
她还记得那天她刚练完舞,爸爸储雄骑着他那辆很拉风的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载她回来,快到自家楼栋时看见她妈妈萧凤娇客气地送几个模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下楼。
“又是招生组的老师。”后座的她咬了口甜冰棍满不在意地说,手里还拿着一支,是给姐姐的。
姐姐念初三了,读市里最好的初中——师大附中,保持着整个初中生涯就没考过第二名的骄人成绩,各个高中招生组的老师来了几波。
楼下有不少唠嗑的街坊,见状喊住妈妈的名字,半真半假地说着奉承的客套话:
“凤娇,这是第几波了?姐姐从小成绩好,以后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不要忘了关照老邻居。”
“是啊你们两口子养老不用愁了,羡慕的哟。”
“姐姐是有出息,不过……”总有人爱指手画脚,讲着没分寸感的话,“凤娇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妹妹不能太宠着了,生得那个漂亮哦,这才几岁,再长大点多少男的想,可得教教好,你看老罗家女儿不就是没教好,退学回家了吗?现在肚子里的种都不知道谁的。”
说罢吃吃笑起来。
身为两姐妹,被比较是宿命,储听秋已经习惯做衬托姐姐的丑角,但这么难听的话还是第一次。
储雄恨自己没来得及捂住储听秋耳朵,只听萧凤娇冷哼一句:“少嚼舌根子,我大女儿聪明,小女儿漂亮,你们的小孩没一个比得上我家的,就说这些个没道理的话来讨人嫌。”
储听秋当时觉得妈妈真是英明神武。
结果第二天妈妈就停了她的舞蹈课,给她请了老师补习。她不喜欢,也实在学不进去,正好有个朋友约她出去玩,就淘气翘了课,回来的时候非常忐忑,果然妈妈黑着一张脸,问她去干什么了,她不说话,妈妈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地说:
“你以前小,我不管你成绩,可你也别再想着什么明星梦,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好看就飘到天上去了,明星那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吗?好好读书才是正事,从现在开始到小升初考试结束,你都给我去廖老师那儿补课,也不求你和姐姐一样上师大附中,考个好点儿的初中我就阿弥陀佛了,学业上要是有你姐一半省心该有多好。”
“怎么了怎么了?”听见动静的储雄从房间里出来,先是安抚萧凤娇的情绪,“好了好了,凤娇,别太生气,秋秋还小,淘气是正常的,她虽然成绩差了点,但是个乖孩子。别生气了哈,你先回房间,我来和秋秋说。”
劝萧凤娇回了房间,储雄蹲下来和储听秋平视,揉了揉她的头发。储听秋抬着朦胧的泪眼看他,爸爸一贯最宠爱自己,她以为爸爸会向着自己,结果他说:“秋秋啊,妈妈说的也有道理,明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在学习上确实要向姐姐学学,当然像姐姐那样考第一名很难,但我们至少成绩考好一点?”
她感到心里有块东西碎掉了。
小时候出去玩,爸爸总是一手牵着一个,自行车没位置,就后座坐一个,前杠再载一个,两个女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