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累了,爸爸就用他那非常强壮的臂膀,一手抱起一个,然后特别特别亲昵地说:“我们家两个大宝贝。”
好像同等珍贵,但其实她们是不一样的。
家里只剩下最后两个橘子的时候,那么更大更新鲜更甜的一个要留给姐姐;买了同款不同色的两件衣服,更好看的一件是姐姐的;要是钱只够报一个班,那显然她的舞蹈课要让步于姐姐的培优班。
父母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等,姐姐有的她也会有,从不厚此薄彼,所以她也就刻意去忽略,每个只能二选一的时刻,她从不是父母的优先选项。
今天他们一个说,学业有你姐一半省心就好了,另一个说,你确实要向姐姐学学……
她起了较劲的心:“不就是一个破师大附中,我还考不上吗?”
她真的考不上。
离考试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师大附中的竞争又是那么激烈,生活不是热血漫,不能够随随便便翻盘,她这个晚起的赶集人,最后只上了很一般的培风中学。
看着面前空白的习题册,储听秋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她取过一本新的笔记本,写上自己的名字。
储听秋,秋天。
不怪王静愚误会,大多数人都会猜她的生日在秋天,而她则一次次地说不是,是夏天。
她和姐姐的生日都在夏天,姐姐起名“问夏”恰如其分,她则敷衍得多。
下午王静愚兴致勃勃地说她的名字多么特别多么用心,她想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用了心思取名的是姐姐,她的名字只需要参照着姐姐的格式稍微加工,姐姐用问,那她就用听,姐姐是夏,那她就往下续一个秋。
她和姐姐的年纪只差一岁,小时候她曾好奇地问过父母,别人家的兄弟姐妹没有年龄如此相仿的,父母愣了一会,最后只能隐晦地表示,生下姐姐不久后不小心怀孕了,于是有了她。
姐姐的诞生饱含期待备受瞩目,她的到来却是意外的产物。原来名字早就昭示了,她只是姐姐的狗尾续貂,一个仓促而质量不佳的续集。
她讨厌自己的名字。
大门被人用钥匙打开,随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果不其然下一刻房间的开关被摁亮,储问夏奇怪地问:
“怎么也不开灯?多伤眼睛。”
她脱掉鞋子,走进房来,书包很沉,她随手取下扔在一旁,而后在床上重重一躺,发出舒适的喟叹。
突然又坐起来,爬到床尾,揪了储听秋脸一下:“小妞,咋啦?垂头丧气的。”
储听秋低着头:“上次和你说的奥数竞赛,我很有信心的那个,只考了第二。”
“哟,被虐了。”储问夏掰正她的脸,和她眼神对视,“别怕,你有姐呢,姐下次帮你虐回来。”
储听秋嫉妒姐姐,又不真正嫉妒姐姐。
姐姐太完美了,嫉妒这样一个人只会显得自己丑陋。她了解姐姐的一切,知道她的聪慧善良,也知道她的小脾气,她骄傲漂亮闪闪发光,是一个内外都高尚而无可挑剔的人,对她又那样好。
就好像她做不到心无芥蒂地去爱她那样,储听秋也永远无法真正地嫉恨姐姐。
从始至终,她只是在和自己较劲。
储听秋跳上床,抱住姐姐的腰,冲力把储问夏也带得向后仰,引起她的尖叫,随后是一串笑声。
她不顾自己已经长得很大,仍像小时候那样黏黏糊糊地赖着姐姐撒娇:“那你赶紧教我写题,我下次一定要超过他。”
储问夏大叫:“混蛋小妞,你姐刚在学校费了那么多脑细胞还没补过来呢,你就开始可劲地差使你姐了。”
储听秋决定无赖到底:“帮帮人家嘛!”
可是后来钟既没有让她虐回来。
即使有储问夏这个外援,她还是每次都差他一些。每场考试,但凡有他参加,就总是由他包揽第一。
她好像遇到了另一个姐姐,同样优秀,同样完美,同样地令她挫败。
她无法超越姐姐,也没法比过钟既。
而更让人烦躁的是,钟既的名声愈加响亮,哪怕两人不是一个学校,他的事迹也总能流传到她耳朵里。
同桌王静愚自不必说,是钟既的铁杆粉丝,日日向她传播钟既的最新动态,而走在路上、在食堂吃饭,甚至坐公交车也能听闻钟既的消息。
听说里的钟既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有英俊的眉眼,声音也好听,家境优渥却没有一点儿富家子弟们高高在上的坏习气,成绩出类拔萃但从不藏私,待人温和而又耐心,连对小猫小狗都温柔,善良而有少年气,满足一切美好想象。
真会那样完美吗?她怀疑。
她确信姐姐是一个内外都找不出缺点的人,但他呢?
她把钟既当作一个假想敌,一个可以坦然盛放她那不可告人的嫉妒心的归所。
她自觉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