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殷红金盖步辇稳稳停放在白石道上,但坐在其上的孩子单手支着脸,斜靠扶手,左小腿搭着右膝盖,整个人懒散歪坐。
竹青圆领袍斜开两颗扣,怀里随手插着一柄玉骨折扇。银缎抹额的带尾被她捞在身前,用手指缠着玩。
孩子像是还在发呆,周围侍奉的都知道她经常发呆走神,魂不在身,于是丫鬟上前轻轻提醒:“主上,明理堂到了。”
绎有闻嘴角微沉,满脸写着不高兴,内心纠结半天后,终于起身。
她不是在发呆,只是单纯的不想上学。
这种学想想就知道没意思!
但她昨天因为星际战神离开而哭得稀里哗啦,被大舅哄到晚上,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果然人不能在极度感性的时候做决定。
她跨过压低的轿杆,突然怀中玉扇斜滑——
预料中的破裂声没有响起。
一只戴着玄色护手的手将它半空抓住了。
绎有闻一点都不意外,扇子滑动时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反正要么摔坏了还有新的,要么被如影随形的玄十七接住。
玄十七将扇子递给她,可她看也不看就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那,茫然地抓着沁凉的玉扇。
“玄大人。”
一旁的丫鬟朝他伸手,他交出玉扇,继续尽职地紧跟上去。
明理堂非常宽敞,夏天左右门窗都大敞,阳光被竹林裁剪成碎片,落在堂内一排排长桌上。
长桌能同坐四人,宽度只能放一本书。那一百个伴读整齐端坐,像是摆在这里的舞台背景。
而舞台中央,也就是正对着先生桌案的那个座位。
这张书案也大得能同坐四人,但就摆了一张镂云刻花的沉木太师椅。案上文房四宝和她书房里摆的一样,连笔托都能雕出一方山水景,件件精美,看着就知道是这个时代工艺品的巅峰水平。
绎有闻来迟了,先生已经到了。
先生并非男先生,她一袭素白的文士立领袍,墨发简单绾在身后,神情漠然肃穆,瞧着不过四十多岁,但绎有闻与她对视一眼就知道绝对有六七十岁了。
人的皮肉再年轻,眉眼间细微的神情也会将其一生阅历暴露。
这老师怕是不好相处。
绎有闻暗想着不再看她,坐进太师椅,往后一靠,看丫鬟忙碌着摆纸放书、备上茶点。
正前方不悦的目光如若实质,直接打在绎有闻身上。
她知道什么缘故,但不仅不改坐姿,反而把腿翘起来了。
谁知这先生没点她,翻开书冷淡道:“将《启蒙经》翻开,第一页,为师读一句,你们跟读一句。”
想来也是,大舅安排的先生,怎么可能说她。绎有闻漫不经心想着,将书拽下来翻动。
一切世界用的语言都有母本,创世神制造世界时会采用不同的方法将语言母本置入,“神授人传”、“基因携带”等等。所以绎有闻无论去哪个世界实践都不会有语言障碍,唯一要学习的是因为人文自然演变出来的内容,譬如方言、俚语这类。
这课对她来说,十分简单。
“宇蒙尘行,阴阳混沌——”
学堂内众人高声朗诵,绎有闻则拿着毛笔在宣纸上一通勾画,然后扭头跟丫鬟吩咐后把纸递给她。
做完这件大事,她又开始喝茶吃茶果,哗哗翻书。
之前都想着玩,压根坐不下来看。这会儿老实待着,一盏茶就翻完两三本书。
外头来传消息,丫鬟低声与她说准备好了,她点头,刚想问什么时候下课,先生忽然起身,走了。
学堂陡然安静。
绎有闻觉得她多半是被自己气走的,也懒得管,起身道:“都跟我去练武场。”
她跑出学堂,玄十七朝众人点头,让伴读列队跟上。
练武场就在隔壁不远,是一片平坦宽敞的空地,草皮薄,这会儿已经摆上两个临时做出的球门。
“抽签分队,每队二十人,守门一个,然后踢这个球,不许用手碰,也不许和对手肢体冲突,哪对把球踢进门就得一分!先满五分的就赢了,赢的队……嗯,有奖励!”
绎有闻为了尽快踢上球,把规则简化改版,说完抽签。
玄十七也伸出手,想要一个签。
但她把签筒拿开了,也没说话,也不理他。他看了她几秒,随后黯然垂下手,退到她身后。
绎有闻点了个丫鬟做裁判,把她眼睛蒙住,让她随便往场里抛球。
不蒙眼睛,她定是要抛给自己的。绎有闻很有自知之明。
别看丫鬟是个纤细的姑娘,这球高得绎有闻仰头,被阳光刺得眯眸。
好家伙,这丫鬟实力多半比她还高,铁定筑基了。
这么想着,球已经下坠,绎有闻跑过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