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传送的当然还有那条鱼。
绎有闻就是被鱼扇醒的。
鱼在她身上扑腾,打得她逐渐清醒,但整个人浑身无力,恶心想吐,许是法阵对她这种炼气小辈的影响太大。
周围昏暗,潮湿土腥混着不该于此的雅香。
锵!
金属碰撞声惊起汹涌气浪,冲得绎有闻耳朵懵懵,心口发堵。视力由于传送后遗症导致模糊,她只能辨认出有个黑色影子,似乎正与人交战。
十七?
她揉揉眼睛,模糊有所缓解。
与十七刀剑相向的女子一袭银裳文士袍,墨发束冠,手持一柄寒冰似的青锋。两人实力相当,难分高低。
绎有闻正想爬起来,冰凉的手突然从身后伸来,将她脖子猛地掐住!
“唔!”
她在被完全扼住呼吸前发出求救声。
但这一次十七没能冲来救她,他扭头看见绎有闻被抓就主动停下所有动作。下一瞬,他被持剑人以剑柄重击,连退三步,狠狠撞在石墙上!
绎有闻猛地挣扎起来,急中生智瞥见地上的肥鱼,于是抓着鱼尾巴狠狠从头顶往后甩去!
她身后的人可能也没想过有生之年会被一条鱼袭击,侧身躲过,随后抓住她的手腕,卸了这条“凶器”。
这人终于来到绎有闻的视野里。
竟是个女子。
一身穹灰文士袍,玉簪随意束发,眉眼疏朗,嘴角含笑。观其面相绝非穷凶极恶之人,反倒有几分洒脱风流。
可绎有闻确实被她直接掐着脖子举了起来!
血液、呼吸,一切都在警告绎有闻,她正在死亡的悬崖边缘。此人的手就像铁铸,任凭抓扯都无法撼动。
她没有中断实践。
不想走……
越发靠近死亡,弥留的意志越发强烈!眼泪从充血的眼眶滚落,所见的一切都模糊难辨。
“你杀了她还有谁能挟制文随安!”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出自玄十七的口。
“她活着上祀才能活,不然你们都要被文随安送去给她陪葬!!”
十七的嗓音嘶哑,愤怒、急迫、冰冷、恐惧,太多情绪混成如此陌生的声音。绎有闻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他会说出的话、能有的反应。
短暂寂静后,绎有闻被放开了。
她剧烈咳嗽着,无力地倒在地上,将空气吸入疼痛的喉管与肺,或是劫后余生或是生理导致的眼泪无法遏制。
这些年的平静美好果然是假的……
现实终于向她展露出本该有的獠牙,与从前一样,咬住了她的脖子。这一瞬,她预见到曾经那些生活即将一去不复返。
那条鱼也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
这个地窖不止一间,有人从门外进来,指了绎有闻一下,然后偏偏头示意。
于是持剑人把十七绑了起来,绎有闻刚想有所动作,反而被十七用目光制止。
他摇了摇头。
绎有闻则被掐她的女人拽了出去。
女人颇为粗鲁地抓着她的手臂,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穿上木屐,只能赤脚走在冰凉的石砖地上。
穿过半截走道,她们来到一间石室前。
“老师,我进来了。”女人唤了声,推开门。
石室不大,有几位文士站着,唯一坐着的女人正是蔺石转。
绎有闻愣怔看她,脖子还残留着火烧火燎的钝痛,一时心有恍惚。
蔺石转与她对视,目光落到通红的脖子,微微皱眉:“伯缙,你动的手?”
“没。”伯缙将绎有闻推进屋,然后坐到蔺师身边,“是她先动的手,她拿鱼砸我呢。”
蔺师没理伯缙的恶人先告状,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陆续离开,唯有伯缙不肯走,还赖在那。
“你也出去。”蔺师不得不提醒她。
伯缙这才不甘心地离开,看向绎有闻的目光与其说是敌意,不如说是排斥。绎有闻觉得这人似乎很不愿意自己跟蔺师在一处。
“有闻,来。”蔺师轻声唤,将桌上的木箱打开,取出一枚圆腰瓷罐。
绎有闻僵了阵儿,终究是走过去。蔺师将她拉坐下,用木片给她脖子上药。冰凉的药膏擦过肌肤带来轻微的刺痛,令她下意识躲避。
“到底。”她勉强发出声,嗓子却哑了,咽了咽才吐出后半句话,“怎么回事?”
蔺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她:“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绎有闻说着掉了颗眼泪,鼻子堵住,闷闷道,“我差点被掐死,而那个人跟老师你这么好……”
绎有闻也曾被亲密度很高的人害过,纵然她没心没肺,不怎么往心上挂记,但这会儿脖子实在疼,让她无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