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内。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平日间这个时间点,正是热闹的时候,推杯换盏的声音和娇吟声早早便已经在楼内各处回荡,可今日楼内却有些过分安静了,倚在窗边,甚至能听见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天像是漏了一般,雨水连绵不绝,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停过。外面的路上已经积了一些水,这时候,人们自然是更愿意待在自己家中而不是出去寻欢作乐的,因此楼内便骤然间冷清了下来。
望月楼从开始做生意到现在,很少有这般时光。猛然间清闲下来,那些姑娘们多少有些无聊。她们拿着团扇,坐在自己的屋中,往窗外看去。
伴着滴滴答答雨声的,还有琵琶的声音。那曲调缠缠绵绵,和着雨,惊起人身上一阵酥麻。
“今晚还有客?”有一位姑娘稀奇地问着自己身旁侍候的人。
“是的,是苏姑娘的客人,那位陆淮陆公子。”
“这倒是奇了。”那人晃了几下团扇,“那位陆公子不是新婚不久吗?我记得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苏姐姐脸色可是都白了。听那些恩客说,陆小公子和他的美娇娘可是恩爱得很。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小厮擦着桌子,没有答话,只是给她换了壶新茶。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那女子倚在窗边仔细听着琵琶音,不久之后便微微笑着放下了窗户。
她自言自语道:“倒是我听信那些传言了,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吗。”
陆淮自是不知别人在议论着他的。
此时他正坐在屋内,桌椅茶具皆是从府中带的,他坐在桌边,端着茶杯静静地喝着茶,不发一言。
靡靡的音调缓了些,一道女声传来:“公子似是有心事,不知是否可以告知奴家。奴家别的本事没有,若是能为公子排忧解难,奴也算是报答公子了。”
苏晓晓的声音和她的琵琶音一样,皆是绵到了骨子里,让人听了便有些走不动道。
奈何在她屋中的是两个并不怎么解风情的人。
陆淮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而十五的脸色十分沉,似是怀疑她会做出什么伤害陆淮的事一般。
苏晓晓想,她怎么会做伤害陆淮的事,她只想让陆淮感受到她的好。
从她当上花魁,陆淮为她一掷千金开始,对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便多有猜测。
陆淮之前说要娶最美的人,而别的不说,对于自己的容貌,苏晓晓还是有绝对的自信的,因此她刚开始也以为陆淮同其他很多人一样,都是看上了她的美貌。
但当她有些忐忑地抱着琵琶去见陆淮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长身如玉的少年人。
他并没有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甚至没有让她侍候。
他只是如今天这般坐在窗边,拿着杯子饮茶,让她弹些曲子听。
苏晓晓从小便学琵琶,对于琵琶她也是爱着的。
只是在她进入望月楼之后,那琵琶纵然多好听,也不过是对她名声锦上添花,为房中事增添些趣味罢了。
她早就从那些姐姐那里知道这个道理,但什么也改变不了,内心多少有些悲凉。
而陆淮像是只是为了听曲子一般。
在离开之前,还夸赞一句,“弹得不错。”
她跪下行礼,目送陆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圆,高悬于天空,从窗户外照入屋内,清清冷冷,将陆淮衬托得有些不似凡人。
和传言中不同,也和迄今为止她见过的所有人不同。
天上的仙人终于来拯救她了。
她那时这般想着,往后也是这般痴痴念着。
陆淮那天的表现并不是在她面前表演,自那以后的很多次,陆淮都静静地坐着听她轻轻唱着。
终于,她鼓起勇气,想要同陆淮说,让他将她赎出楼去。她愿意嫁入陆家为妾,甚至哪怕没有名分,买个宅子将她当外室安置也未尝不可。
她想,陆淮应该是喜她的。楼里的姐妹们都这般说。
她们说若是陆淮不喜她,也不会点了她这么多次,却没有要求她做什么。
苏晓晓在她们说这些的时候,有些红了脸。
那些姐妹们说她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她也这般想着。
只是她等了好久,陆淮却没有任何表示。
他到她这里的时候,仍然自带着各种用具,不沾染楼里的半分风尘,只是喝着茶听着曲,思索着什么。
渐渐的,苏晓晓有些着急了,她已不想再在楼里生活了。
于是她揣着羞怯的心思,写了封信,并将那定情的荷包绣好。
可她没有等到陆淮,却等到了他被赐婚的消息,对方该是占着“京中第一美人”名号的人。
她当时有些不安,但对着镜子描眉涂脂后,看着镜中娇俏的人,多少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