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摆着的鸿门宴。
看着喜笑颜开的宁培元,那种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闻昭这才发觉,林县尉和小五已经去了宁氏商会,现下在这吃人的宁府,只有她独身一人了。
晚宴竟然设在正堂里,中间摆了一张巨大的檀木圆桌,闻昭左边是宁千暮,右边是宁培元,对面则坐着在她看来极其不怀好意的宁老爷。
宁老夫人未曾出席,这宴席上她能相处的女眷便只剩宁千暮了。
宁老爷一声令下,屋门大敞,婢子们早就排列整齐,一人端着一盘珍馐候在了外面。
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将玉盘摆在圆桌上,四个人的席,各色菜肴里外绕了四圈,闻昭倒是第一次见这样挥霍无度的大场面。
从前她与师父来宁梁两家时,几小盘已是厚待,更别说这看着就价值不菲的食材,也只在主人家的盘子里遥遥不可及。
这般招待她,要么是有求于她,要么是蛊惑于她。
闻昭更偏向于后者。
早已看破这宁府心怀鬼胎,闻昭势单力薄,尚不能撕破脸皮,只能先顺着他们的心意走着。
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只有看似一无所知的宁千暮。
菜肴一一布好,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合起四方暮色。按照往常惯例,留了四个婢子为他们布菜。
闻昭看了眼她身边的婢子。
她在寅宾厅里见到过,是宁老爷派来请她赴宴的下人,宁培元唤这婢子秋灵。
她心中警铃大作。
秋灵是在宁老爷身边伺候的人,此刻不去为宁老爷布菜,反而被安置在了她身边。
恐怕这菜是吃不得的。
“闻昭姑娘,请用此物。”
秋灵递上一块白巾,闻昭接过,往唇瓣覆去。此前与师父在宁家时,她便见过宁家人用餐前的习惯。
白巾浸了水,润着唇周。随后,她将白巾重新递回秋灵手里。
并没有要秋灵布菜的意思。
“阿昭,为何还不动筷?”
宁培元特意将椅子拉近了些,女子身上有淡淡的甜花香,直冲的他险些乱了方寸。
对座的宁老爷已经吃了几口胡瓜,自寒暄过后便一直紧着婢子布菜,似乎顾不上他们这边的事,也好似就是一场普通的晚宴。
闻昭将这景象收入眼底,道:“劳宁少爷费心,我近日食不得油腻,便只想少吃些清淡的。”
她转向秋灵,淡淡一笑:“有劳了。”
秋灵会意,筷子直向那盘看起来无甚油水的胡瓜去,正合闻昭心意。
她正要动筷,宁千暮将她碗中的胡瓜夹走。对上闻昭错愕的目光,宁千暮下颌微抬,冲着另一盘素炒,又马上垂下头,用很是任性的语气道:“这胡瓜是我娘生前种下的,你不能吃。”
“暮儿!”
宁培元气的猛咳了几声,形容狼狈,拍着胸脯要将这气顺下去,一面一副要替闻昭撑腰的模样,指着她道,“家中贵客,你也敢耍小脾气,如此放肆,之前那些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宁千暮一撂筷子,起身往外走,不带片刻迟疑。
直到要迈出门槛,她才回过头,眼底神色不明,落在闻昭身上的视线顿了几秒。
旋即转向宁培元。
她嘴角扯起一道冷笑,意有所指般道:“我从未见过如阿爹这般庸懦无能的人。”
“宁千暮,你敢对长辈不敬!”
茶杯在圆桌上磕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杯中茶水摇晃,落雨般洒在了桌面上。
宁老爷怒极,“女子无才也无德,这宁府要你有何用?”
默了半晌。
闻昭对这变故的发生措不及防。
她也不知是否该出言相劝,当这和事佬。转而一想,她现在都自身难保,再惹了这糟粕,恐怕再难以脱身。
良久,宁千暮沉声开口:“那我娘呢?”
提及梁芹,闻昭心头一颤,捕捉到宁老爷眼中一闪即逝的鄙夷。
“我娘有才有德,这偌大的宁府,就有她的容身之地么?”
当悲谑的明知故问终于说出口时,宁千暮眼眶泛起了红,她继续道:“你们利用女子,又轻视女子,将女子贬进尘埃,恨不得让她们立刻消失,又享受着她们创造的一切。”
“宁府今日的生机,是十几具女子的尸骨堆起来的;宁氏商会往日的繁荣,是我娘一人的不赏之功。如今你们妄想将一切抹杀,取而代之,无耻至极。”
“你……!”
“你们如今还想拉扯别人下水,我不愿陪你们做戏,也不愿再呼吸这污浊的空气。”
面对宁老爷和宁培元的盛怒,宁千暮尚且镇定自若,说话间,一只素手攀上脖颈处悬着的玉石项链。
美玉上面刻着“宁”字,曾经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