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业元年,隆冬深夜,寒气逼人,泼水成冰。
陵州城城门大开,城内灯火通明,门户紧闭。
子时刚过,刀剑与盔甲碰撞的铛铛声,混杂着整齐的脚步声穿梭在城内大小街坊。火把的烟雾与士兵们呼出的热气交织在一起,像是要点燃整座城。
皇宫内一片火光,四个宫门被攻破三个。昔日辉煌庄严的皇宫,如今乱成一团。宫女太监们纷纷收拾细软,各奔东西。
在逃窜的人群中,有个小太监逆着人流直奔皇宫中央的乾阳殿而来。
乾阳殿中,南萧皇帝萧旸和皇后徐画梨正在那里等候消息。除了帝后二人,殿内只剩下皇后身旁的两个女使,以及守在皇帝身后的两个带刀侍卫。
“皇、皇上,禁军统领来报,西南北三侧宫门皆被靖王军队攻破……”小太监手脚并用爬进乾阳殿,一头栽在萧旸脚下。
小太监稳住身子后,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请皇上和娘娘从西宫门旁的小角楼撤退,吾等誓死保护皇上娘娘。”
昏暗的宫殿里,跳动的烛火将萧旸的影子拉得虚长。
“皇上,还是留在宫里吧……”站在萧旸身旁的徐画梨开口。
靖王已经兵临宫门,整个陵州城也尽被靖王掌控,就凭所剩无几的侍卫,想把她和萧旸送出城外,根本是痴人说梦。
靖王虽来势汹汹,但他毕竟是萧旸的堂弟,也是她的亲姐夫,血脉姻亲关系还在。就算他日靖王登基,于情于理,靖王都必须留她与萧旸一命。宫外刀剑无眼,留在宫里才是最保险的。
徐画梨话刚说完,俶尔对上萧旸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阴鸷诡异,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萧旸径直走到她身侧,熟稔地牵起她的手。
寒风凛冽,她只半披了外衣,加上一夜惊吓,十指早已冻得冰凉。
而他的手,热得发烫。
徐画梨疑惑的仰起头,“皇上?”
萧旸轻轻摩挲着她冰凉的手掌,瞳孔晦暗不明,“年年,是朕连累了你,是朕对不住你……”
她与萧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论成婚前还是成婚后,他待她都是极好的。徐画梨被封为皇后时,陵州城里无人不夸她生的好命。
诚定伯府嫡出的八姑娘,自小与太子感情深厚,从太子妃到皇后,一路顺风顺水,陵州城勋贵官爵家的姑娘,谁不暗自羡慕她呢。
现如今这好命也到头了。
徐画梨摇了摇头,“臣妾与皇上夫妇一体,何谈连累不连累的……”
萧旸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久没听年年唤我太子哥哥了,能再叫我一次吗?”
她沉溺在缱绻的目光里,浑然不觉道,“太子哥……”
剩下的字还没说完,胸口传来一股剧痛,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女使惊得打翻了宫灯,琉璃宫灯破碎的声音夹杂着侍女慌乱的声音,“娘娘!娘娘!”
徐画梨这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剑,剑柄那端正握在萧旸手里。
她紧接着呕出一口鲜血,血渍落在锦色的宫装上,似是雪地里开了一树红梅。
她睁大了双眼,不解地望着萧旸,她的夫君,这个自小就宠爱她的太子哥哥。
萧旸不再看她,背过身去,没有一句解释。
碎了一地的琉璃灯瓦片里,蜡烛灯油流了一地,烛火沿着灯油流淌,一路点亮了整个宫室。
皇宫四个宫门全被攻下,马蹄溅起的滚滚烟尘伴着军队的呼喊声,直奔乾阳殿而来。
徐画梨靠在侍女身上,呼吸越来越微弱,心有不甘地向萧旸的方向伸出手,虚弱的声音伴着鲜血流出,“为…为什么……”
萧旸似乎听见了她的发问,转过身来,再次握住了她胸口的剑柄。
她按住握着剑柄的手,不死心的一遍遍追问,“为什么……”
萧旸瞳孔里倒映出跳动的火光,缄口不语,毫不犹豫将剑拔出,剑刃拔出瞬间,胸口鲜血四处迸溅,像是下了一场漫天血雨,血水染红了她锦色的外袍,目光所及的红色,比她出嫁那天还要红。
她睁着空洞的眼睛,视线里腾起一团黑雾,意识逐渐消散。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想,如果当初没有嫁给萧旸,还会落得这般下场吗……
耳畔隐隐传来侍女的啼哭声,与刀剑碰撞的铮鸣声混在一起,嘈杂不堪。
人声鼎沸渐退后,似乎听见有人一遍一遍地唤她的名字。
“徐画梨…徐画梨……”
“年年…年年……”
不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喊她。
*
古朴寂静的寺院厢房内,炉袅残烟,烛火跳跃,光影闪烁。
床榻上的徐画梨终于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一个妇人的模样,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