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所居,则多靠近城墙。
城南靠近城墙处,巷陌杂多,房价便宜,三教九流皆有往来。
槐安巷一处院子里,刘二华被绳索缚得比昨日还紧。他这个心啊,也比昨日还凉。
那两个悍女将他逼供完后,便遮遮掩掩带他来了此处,并未兑现诺言。
悍女之一季宴乔一夜未睡,次日一早,贴了两撇小胡子就往城中而去。
她临行前吩咐玳瑁:“你去找刘二华说的温大。若没有合适时机,不要轻举妄动。”
重来一次,发现了刘二华这蛀虫,倒不算白活。
但最好再有温大的供词,才能一举洗清季家嫌疑。
温大背后的人,极有可能与某个皇子关系密切,甚至就是皇子。只不知是哪一个皇子下手。
但事到如今,估计没一个皇子希望大皇子或季家能从这摊浑水出来。
今上虽有十余个皇子,但皇后无所出,所以至今未立太子。眼看圣上年迈,众皇子明争暗斗越发厉害。
这些年来,季家虽未明显站队,但与大皇子比较亲厚。因季家能成为宫里的云锦专供商,便是大皇子青睐。
她想了一夜,以一己之力对上有备而来的皇子,胜算太小。没准季家还没翻案,她就像上一世一样,悄无声息消失了。
最好是找到大皇子一派有实力的官员,将刘二华的证词呈上去。有人帮忙,拿温大也容易。
季家洗清嫌疑后,对大皇子的诬陷,便可能不攻自破。
可找谁呢?她向来不关心国朝大事,根本不清楚这些官员和皇子间的复杂脉络。
连季家经商门道的学习,都是父母迫着她。
她不由感慨,过去十六七年,真是虚度了。
但上一世是刑部尚书带头求情,进言让大皇子案重审。
或许可以去找刑部尚书?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宴乔一早便蹲守在胜业巷出口,这里是刑部尚书下朝回家的必经之路。
春寒依旧料峭,这样的清晨,季宴乔昨日出门时穿的胡服显然不够,但她此时哪里顾得上添衣。
初升的朝阳里,阵阵寒意袭来。她一边向手里哈气,一边盯着巷子口。
季宴乔以为还要很久,出乎意料的,她等了半个多时辰,便见巷口一穿着紫色襕袍,腰佩金玉带的三品大员打马而来,后跟四名随从。
季宴乔才想起,刑部尚书求情是明日早朝,昨日大皇子事发,想来今日罢朝了。
那马还未近前,季宴乔便走过去跪在路正中:“小人拜见尚书大人。”
“何人拦路?”刑部尚书身边随从开口喝问。
“小人有要事禀告!”季宴乔依旧跪地,于清晨阳光中直起腰板,直视打马而来的刑部尚书。
着紫色襕袍的刑部尚书江晖,年近四旬,面容清矍,眉头川字纹深刻。
看着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或许也在为大皇子的事发愁,季宴乔心想。
“你是何人?欲禀何事?”江晖高居马上,看着跪地的人缓缓问道。
季宴乔方要再开口,却见刑部尚书头顶上方出现水波纹字样【一网打尽大皇子党羽】
“小人,小人……”季宴乔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原先的准备和清晰的路突然打结。
莽撞了!
季宴乔又伏地一拜:“小人是季家铺子的伙计,昨日回来听说东家都被下狱。特来求情!”
她低着头,脸色惨白。极力让自己声音顺畅,不要发抖。
“为何找我求情?”江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季宴乔做出诚惶诚恐又恭敬的样子:“听闻东家被下狱,小人也不知道找谁,但邢部尚书是管理刑狱最大的官,小人想,来找大人总不会错。”
她不清楚朝中派系。自然也不知道,刑部尚书这样的高官,站队皇子是大忌。
刑部尚书江晖似是笑了声,语声戏谑:“找错人了,季家被关押在大理寺,你该去找大理寺卿。”
“是,小人谢大人提醒!”
季宴乔低头起身,要尽快离开这虎狼之地。
“等等。”
她刚刚提脚,却突然被叫住。
季宴乔脚步僵住,片刻后,低着头又拱手一揖。
她后脊发寒,唯恐表情出卖自己,压根不敢抬头。
就听江晖又问:“为何要替季家求情?季家谋逆,可是大罪。”
“小人……东家待下人都极好,不像是会谋逆的人。小人受东家恩惠,想做些什么。”
“如此,倒是个忠义的。”那平缓声音远去。
随着那声音,哒哒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远。
季宴乔方觉汗湿重衣,浑身脱力。
是盯着别人看一会,就会看到他们心中所想么?或者说,是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