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出门了,给小芝送早餐。”何芷拎着保温瓶,装着她刚刚熬好的肉末粥,另一只手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但是用布盖住了。
何芷正打算去医院接何景杨的班,昨晚是何景杨守在医院的。这些天,常莲华和两个孩子轮流守在何小芝的身边。
“等等。”一直在发愣的常莲华回过了神来,叫住了何芷:“妈妈跟你一起去医院,妈妈想跟小芝说说话。”
何芷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昨晚常莲华很晚才回家,回到家就在客厅坐了一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芝,来,多吃点。”常莲华舀出了热乎乎的肉末粥,吹了吹气,一勺一勺地喂给何小芝。
其实何小芝是可以自己吃东西的,但她没有拒绝常莲华的喂吃。相反地,何小芝很享受被常莲华照顾的感觉,她在汲取着妈妈的爱意。
何小芝将肉末粥吃得一干二净后,满怀被夸赞的小期许,眼睛扑闪扑闪地问:“妈妈,我把粥都吃完了。我乖乖吃饭,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好起来了?”
常莲华在收拾餐具的手一愣,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她没有办法诚实地回答何小芝。
难道常莲华要对何小芝说:就算你再乖再听话,你的病也好不起来,因为这是妈妈没有用吗?!
常莲华不能这么说,她的目光不断地躲闪着,匆匆地收拾好餐具,快步走出了病房。
常莲华熟练地回避着何小芝,就像这十年来一直躲开何小芝的目光。
常莲华的不作回应,就像一阵失望的风,狠狠地刮向了何小芝。在她的记忆里,常莲华对自己很好,但两母女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膜,看得到却穿不过。
也许是心中所求会幻化成梦。有一天,何小芝梦到她亲昵地躺在妈妈的怀里嬉笑,妈妈宠溺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她红着脸跟妈妈撒娇,妈妈没有责怪她,只是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何小芝渴望向常莲华走近一些,走到那个温暖的梦里。但常莲华总是站在原地,没有张开双手迎接她的到来。
何小芝一次又一次的求夸奖,其实都是在重复同一句话:妈妈,我有被你爱着吗?
常莲华的心里是爱着何小芝的,她为了何小芝的手术费四处奔波,不惜下跪求人。但母亲的爱总是那么笨拙,她始终没有给予何小芝肯定的回应。
常莲华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后,医生来查房了。常莲华看到了这渺小但不可放过的机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医生面前。
“医生,求求你了,先给孩子做手术,手术费我一定会补上的!求求你了,救救我孩子的命啊!”常莲华哭天喊地地哀求着,医生一边安慰她,一边劝她赶紧起来。
医生没有办法帮忙,只能摇摇头走开了。
常莲华还是不愿意起来,她依旧跪在那里,医院的人来来往往。
在医院里,哀求和祈祷是最常见的事情。
何芷没有上前扶一扶常莲华,她知道,常莲华是不会轻易起来的,因为她已经穷尽所有办法了。
来医院的路上,何芷猜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何芷原以为,常莲华总有办法的,总会筹到何小芝的手术费的。但如今……
何芷将自己的手掌外侧塞进嘴里,用力地啃咬着,想用疼痛来麻木自己的眼泪。
但常莲华已经忍不住了,她的哭喊声透过冰冷的墙壁,传到了何小芝的耳中。
何小芝的眼睛缓缓垂下,黯淡地说:“姐姐,我是不是会死啊……”。
“不!小芝怎么会死呢!”何芷扑到了何小芝的床边,紧紧地抓住了何小芝的手。
可是,嘴上说着不的何芷,眼里却满是慌乱。
忽然,何芷想起了什么,低头翻出了今天拿过来的东西,掀开了盖在上面的布,递到了何小芝面前:
“看,小芝,这是我和景杨一起扎的风筝骨架,都扎好了,就等你在画布上画画了。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何小芝怔怔地看着风筝骨架,那是何芷与何景杨自己用竹片扎的。何小芝终于知道,为什么何芷与何景杨的手指上都贴了好几个创口贴。原来,是竹刺扎进了他们的肉里,一定很疼吧。
“小芝,喜欢吗,想在上面画什么画?”何芷强装镇定地问。
何小芝当然喜欢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想想……画我们一家人吧?爸爸、妈妈、姐姐、哥哥……”何小芝顿了顿,弱弱地说:“还有小宇。”
小宇。
对啊,还有小宇。
何芷的脑袋像被一阵雷电劈过,轰隆隆的。
“小芝,会没事的,等我,一会就好。”何芷撂下这句话后,就向门外飞奔而去。
何芷一路直冲,很快就赶回了家里。她的目光直接锁定了放在院子角落的大缸,她想要向大缸走去,但双脚好像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