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红色的海了吗?这片血海便是你的归宿,看你是想自己安安静静地走过去,还是由着我们拖着抛下去,不要想着抵抗,这是你的归宿,你逃不了!”
像是一击重锤,直直砸向问宁心底。这人显然与刚刚一直与她十指紧握的顾见渊相识,而且关系匪浅,然而他口中的话语却是要让她去死。
问宁看着顾见渊,得到的却是冷冷的一声:“这位姑娘,请。”
此刻两个人身着婚服,仿佛像是讽刺一般,他唤她时竟是冷冷地一声“这位姑娘。”
问宁转身抬眼望向那人指向的方向,她竟不知,这地方会有这么一片诡异的水域。眼前是一片海,水色呈暗红,似是一片血海,不知是被染红的,还是原本就是那鲜血汇聚而成的。源源不断的白雪倾落到这翻涌着的红色波澜,诡异又妖冶。
问宁又回过头,静静地凝视着顾见渊,没有作出动作。
列队中走出两人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她脑中混沌空白,不躲不避不挣扎,只是双目一直凝视着他。明明顾见渊就站在自己眼前,自己看着他的脸,却是一片模糊不清,相伴相识了十几年的人居然可以在顷刻间面目陌生,无法识辨。
她努力地想要回忆起记忆中的顾见渊,过往的经历顷刻间翻涌浮现,历历在目,可他的模样还是模糊的。
在细水长流岁月静好中,她习惯了深居简出,养出个娴静柔和的性子,只知举止要端庄性格要温婉。这样的她无法做到张目追问,扬声痛哭,更甚破口斥责,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心倏忽地溺在了暗处。
问宁神态平静,哀切无力地说:“此夜此景,真是荒谬可笑,此刻的我不明前因后果,不知你为何要这样做,也不想再过多的过问了,我只想问一句,这是你想要的吗?”
“是。”顾见渊颔首,而后再也不语。
她悲戚地笑了一声,“如若如此,我愿。”
问宁微微挣开那两人明显松动的手,然后丢掉那方被紧攥左手中的红色盖头,看着它落到雪地上,红的刺眼,未几又覆上一层薄薄的白。她缓缓道:“既已决定,我是否可以有一事相求?”
“你说。”
此时不仅是他的面容,就连他的声音也模糊了啊。
“竟然如此,你把你身上的婚服脱给我吧,让我带着它死去。”
顾见渊依言脱下那红彤彤象征着相濡以沫百年好合的婚服,单手提着置于她的眼前。
问宁浅笑,接过他递过来的红色外衣,庄重地把它捧在双手上,缓缓转身,向那片水域走去。
一直在马上说话的那人翻身下马,抛掉手中缰绳,为顾见渊递上穿云弓追月箭,这弓箭发着寒光,冷冽如寒冰。
既已决定,就决计不会回头,问宁端庄从容地一步一步走进赤红翻涌的血海,脚底一触到那水,冰冷的寒气立即蔓延全身,除了冷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她毫不犹豫,又继续往前走,待水直至膝盖,一枝银白利箭,百步穿杨,疾如雷电,穿过簌落白雪,从她背后穿心而出,华丽的嫁衣又染上一层更为艳丽的赤红之色。
问宁顿了一下,紧攥了手中的婚服,脸上苍白凄然,竟是这般赶尽杀绝,毫无余地。她还是没有回头,继续向着血海更深处走去,血海最终漫过了全身,剥夺了她全部的呼吸……
冬月寂寒,白雪皑皑,红梅盛开。十七岁,如花的年纪,问宁就这般身死在赤红血海里,甚至不知她为何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