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身着暗红色官服的老者,上前跪着给荀夫人行了个礼,正是荀夫人问到的御医。
眼见御医已到,荀夫人便在旁边的木椅坐下,眉头微蹙,担忧道:“赵御医,你快来看看这丫头可好些了?本宫瞧着,该不会是在华阴山吓傻了吧。”
“臣遵旨。”赵御医起身,躬着身子向榻上的少女走去。
少女仍是不停地摇头,瑟缩着身子往后退,边退着边努力想挣开宫人按住她的手,大叫着“不要!”
荀夫人抬眸看了一眼月桂,月桂会意,站起身走到床边轻声安抚道:“公主莫怕,这是赵御医,是来给公主治病的。公主胸口的伤已经裂开了,再不诊治就容易留疤了。”
少女的脸色苍白如纸,许是太过用力,下唇已经被她咬得渗出血来。
大抵是月桂的话起了效,虽然少女的眼神里依然带着戒备,但终究还是停下了手,也不再尖叫。
赵御医见状大着胆子上前把了脉,边把脉边皱着眉,问道:“公主,除了胸口受伤的地方,可还有什么不适?”
少女流着泪,低头不语,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御医看此情景沉吟片刻,又试探地问了一句:“那公主,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可知如今是在哪里?”
“瑶…光殿…?我…是谁?”少女说完猛地一激灵,瞪大了眼睛,像是努力回想了一番。
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颓然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荀夫人将榻上少女的神情尽收眼底,露出了几分怜悯。
华阴山一战死伤无数,东齐和西蜀近千人的队伍可谓是无人生还,沧澜公主才十几岁,终究还是个孩子,若非东齐的援军及时,连她的性命能否保住都是个未知数。
荀夫人正欲开口让赵御医再给少女好好诊治一番,看看开些什么药,忽然,少女像是清醒了过来,跪在榻上不断地朝着荀夫人磕头,眼里充满了惊恐,“夫人…参见夫人…,请恕我…不,请恕小女…”
荀夫人看到她突如其来的认错愣了愣,又见她语无伦次不知所云,想是心神还未完全恢复,便制止道:“无妨,先躺下罢,莫要加重了病情。”
少女感激地谢了恩,便十分听话地躺回了榻上,赵御医又问了几个问题,她都十分顺从地回了,也不再做出激烈的举止。
末了,赵御医转身对荀夫人道:“回禀荀夫人,依臣所见,沧澜公主应是在战场上受了些刺激,丢了以前的记忆,恐怕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说着,话头一转,“不过好在公主的神智并未受损,待修养些时日,或许就都记起来了。”
“唉,忘了也不是坏事,”荀夫人听后点了点头,面露怜惜道:“回忆的事不急。”
少女听闻,敛了敛眉,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能直接坦白真正的沧澜公主早已命丧黄泉,毕竟她昏迷了半个多月,刚醒来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如今东齐王室将她误认为沧澜公主,只有佯装失忆才是最好的办法。
日后若是被揭穿,她也可以说自己从未亲口承认自己是沧澜公主。沧澜公主的名号,是东齐王室给她的。
好在一路上见过沧澜公主的人很少,看样子基本上都死在了华阴山那场战乱中,否则东齐王室也不会将她误认,除非日后有西蜀的人前来,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知晓她是个假冒的。
“你刚醒来,就不要想以前的事了,免得头疼,慢慢地以后总是会想起来的,如今好好修养才是正经。”说罢,荀夫人又吩咐了几句让月桂等人好生伺候的话,便带着众人离去了。
望着荀夫人和浩浩荡荡的宫人远去的背影,少女的眼色恢复了一些清明和冷漠。
她既然没有失忆,自然也并没有忘记华阴山之乱那天发生的事。
沧澜公主一行好歹是西蜀进贡东齐的使团,不看僧面看佛面,东齐的面子北越和北戎不得不给。况且战乱中,她听到了使臣与领兵的对话,两国是知晓沧澜公主一行人且提供了让行的便利的。
可为何两国在让行途中又出尔反尔打了起来?还有不知为何突然冲出来的流民……
想到马车下已逝的沧澜公主那张稚嫩的脸,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晦暗不明。
“沧澜公主……可怜你母亲早逝父亲不疼,平日里无人问津,临到头被送来这深宫中当做示好的筹码,
“如今我被误认成你,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不过,既然借用了你的身份,就断然不会辜负你,
“我会成为你,替你活出后半辈子的人生。”
从今以后,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个流亡西蜀的小乞丐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西蜀的沧澜公主,姜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