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塔乃皇宫最高之处,也是天女守皇陵前的居身之所。
依幽国律令,天子驾崩四十九日后葬入皇陵,而这四十九日里,天女不得离开幽冥塔且每日于子时敲冥钟一次。敲钟时皇后、皇子、皇室还有大臣皆跪于幽冥塔前为先皇哀悼。
宫凝霜在宣告陛下驾崩之后在宫女、待卫带领下立马移步幽冥塔,她想接近玄幽王毫无机会。
此时的皇宫,宫殿扎满白绸布,宫女、太监一身白服低头不语忙碌穿梭。后宫嫔妃们也卸下华容、奢服,白缟衣着身,面容烦愁。之前陛下在世时,尚有她们一席容身之所,现如今陛下不在了,皇后也不是好主,想在皇宫立命安身比登天还难。
嫔妃们口中的柳皇后确不是贤后,心机深,心肠毒。在她暗中设计下,后宫鲜有嫔妃怀上龙胎,就算有妃子怀上龙胎不到一个月也会流产,因而诺大后宫唯有一个皇后所生的嫡皇子。
皇帝驾崩柳如燕忙得很,未得空理睬这些嫔妃,大殿内,她要按国礼携幼子接受摄政王跪拜。
嫡皇子夜楚轩不过一岁小娃,路尚走不清却要被母亲牵着歪歪咧咧地走上大殿。刚坐于位就指着烛火一脸顽皮地站起来口水直流。
柳如燕脸色微变,单手压着儿子肩膀让其稳稳坐于位。
夜修厥见此幕,心里窃笑,他笑一岁黄口小儿呆傻,笑皇后狼子野心。
“臣参见皇太后、陛下!”虽未正式登位,但大势已定,他皆要如此称呼。
柳如燕皮笑肉不笑道:“往后日子,我们孤儿寡母还得倚仗摄政王,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夜修厥起身时,她又道:“赐座!”
太监立马搬来椅子小心翼翼放在夜修厥身边,气都不敢喘一口。
待夜修厥甩袖入座时,又见一岁小娃嚎啕大哭,不禁想:这就是他要扶持的天子?柳氏在,自己不过是挂名摄政王而已,利用完还得一命呜呼。
柳如燕也未想让一岁儿子长坐,唤嬷嬷将儿子带出殿,再三叮嘱:“子时还要前往幽冥塔,这会儿将陛下带回寝宫休息片刻。”
嬷嬷听命将小儿带走,哭闹声震响大殿。
柳如燕只待哭声消失,才堆着虚伪笑容道:“陛下还是一岁小娃,摄政王见笑了。”
夜修厥当然要笑,只是在心里偷着乐,面上还装模作样道:“陛下尚小却聪慧过人,日后必是一代明君。”
柳如燕笑得依然虚假:“摄政王谬赞!”
语毕轻轻打了个哈欠又道:“本宫乏了先行离殿,摄政王请自便。”
夜修厥连忙起身,低头恭敬道:“恭送太后!”
一抹白色身影缱绻而去,夜修厥抬头之际眼眸变得深沉阴郁,低嚷道:“毒后先让你过上几天逍遥日子!”
闭眼,前世种种恍然如梦!
犹记得那日阳光明媚,一缕强光中殿门打开,从殿内走出的天女面若桃花、惊为天人。这个传闻中幽国最祥瑞女子却宣告了陛下驾崩之噩耗,同时也传陛下临终口谕封自己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身为幽国玄幽王,陛下一母同胞亲弟弟,还是久经沙场、保家卫国的护国大将军自然听命于皇兄遗言,忠心辅佐幼帝,毫无私心。
两年后,幽国政权稳定,天下太平,自己却身陷囫囵、大祸临头。
一日,北漠小国突派二十万大军攻打幽国,半个月内便侵占幽邺与幽然两座北方边界小城。
正疑惑北漠哪来的胆量侵犯幽国,皇后柳如燕提议自己为主帅再征战场。
此时能带兵打战的将帅不止自己一人,只是忌惮于北漠的来势汹汹,为尽快将敌军歼灭,他还是领命挂帅。
他以为凭自己多年征战经验能快速歼灭敌军,奈何敌军似乎对自己的作战布署了如指掌,仅是第一战就将幽军打得落荒而逃,自己也被逼到荒岭深谷。
支离破碎的尸体遍布山谷,鲜血已然将整个山谷渲染成红色。厚重的云层重重叠叠压在上空,残阳如血,经历了一场无情厮杀的山谷内外,血流成河!
残阳之下,一匹白色战马,高约两米,如狮如龙,宛若天上灵兽一般。
就是这样一匹野性缭绕,神骏无比的战马也逃不开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身上白毛沾染着刺目之鲜血,它痛苦地呲牙裂嘴,牙齿尖如利刃。
战马旁,血泊之中跪立着一身金色铁甲年轻男子,正是自己。
他执长刀半跪立,那盔甲下是一颗永不低下的头颅。血痕划过他阴鹜冰冷之眸,却划不走男儿血性之躯。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曾经的虎狼之军,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今却一败涂地,仅有一军之帅与他的战马尚有一口气。
远处,一个络腮胡子中年男子,身穿盔甲,骑于黑色战马之上,迎风而来。山谷的大风将他身后的红色战袍掀起,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带着胜战之后得意狂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