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死后第三年,天下大势稍定,北娄与南随隔江相抗,桑陵的势力范围仍在扩大,景家坐稳位置后卸磨杀驴,一步一步向桑陵蚕食。
容成济仗着多年攒下的家底,倒还能在南北之间自保苟活。
景惜诵没有再去过桑陵,始终驻守在逢城,卡着北娄西南咽喉。逢城的雨仍是终日濛濛,神女山下新坟也随时间流逝长满了杂草,景惜诵隔三差五便和李辞彦扛着锄头祭品给阮棠扫墓。他们去时,鸾鸾墓永远干净整洁,四具木偶安静地受着风吹雨打,长久地伫立在墓的四周。
“师弟又来过了。”李辞彦点燃香,道,“他几乎每日都来。”
景惜诵拂去墓碑上的草叶,不说话。
听闻卫迟如今已是半隐退,就住在逢城外的小村庄里,北娄三番两次下诏征用,他都辞了,一心守在阮棠墓旁苦等。景惜诵起初觉得他罪有应得,后来远远地望到他弯腰拔墓前的杂草,身形落寞孤独,忽而不那么恨他了。
三年了,他对阮棠是真的有心。
昨夜起大风,其中一具偶人被吹得微微歪了身子,李辞彦上前去扶时,惊讶地“啊”了一声。
景惜诵走过去,看见木偶的手不知何时断落在地,身上也有细细的裂纹。
“要紧吗?”她忧心地问。
李辞彦皱眉道:“阮棠在那边……可能遇到不好的事了。”他算了算时间,叹气道,“再过几日,就整整三年了。”
景惜诵逐一查看四具偶人,都损坏了。
“你去找卫迟吧,问问如何是好。”景惜诵也叹气,“就算阮阮不能死而复生,在那边也要过得好,我们才安心啊。”
李辞彦依着景惜诵的话,到卫迟暂住的村子里寻人,却得知他早几天就离开了。李辞彦一路往北追,在北娄边境追上了他。
景惜诵等了四天,才见李辞彦火急火燎地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进门就道:“师弟去找冉虞鱼了。”
景惜诵拍案而起:“他又丢下阮阮!”
“不是。”李辞彦解释道,“师弟知道阮棠墓出问题了,木偶一旦碎裂,将无法再把亡者的魂灵带回现世,而且当时他施法时下了咒术,最多三年,阮棠就应活过来,三年一过的话……”
景惜诵红了眼:“阮阮复活无望,他便转身又去找别的女人?”
“他是去要兵马。”李辞彦接过侍女递来的茶,一口喝完,“容家杀了阮棠,他要报仇。”
南随和桑陵表面还是姻亲,但因桑陵势力扩大,野心渐长,已威胁到南随。景惜诵来回踱步,思索一番,缓缓道:“北娄若攻打桑陵,容家必会求助于我南随。你带我亲笔信回南随一趟,让阿兄无论如何不要出兵。”她望向窗外,雨淅淅沥沥遮住了院中青翠,逢城是常年泡在水里的,不知阮阮墓中会不会进水。这雨永不会停,人生代代无穷已,世间的纷扰斗争也没有尽头,她轻叹口气,走到桌前,提笔写信。
是秋天了,天一阵阵凉下来,风里的暑气退得很快,如今吹进人的衣襟中,捎带着微凉气息。以前阮棠形容酷暑的逢城是“天上下开水,地上煮火锅”,说“逢城是套在玻璃缸里的,老天爷很勤快地往缸里加水,我们都是他养的鱼”,还说“李辞彦这种慢腾腾的就不一样了,是他养的王八”……回想着过去种种,景惜诵哑然失笑,直到侍女们打开了墓道门、向她禀报墓道情况,她才回过神来,接过一盏灯笼,只身往墓中走去。
阮棠下葬时,想着日后能死而复生,棺椁中没有放置太多陪葬品,墓道门也没有封死。如今……如今是真的要送她去了。景惜诵抬袖擦擦眼睛,借着灯光缓缓向前,青苔混着泥土湿润的气味萦绕鼻尖,不知从哪吹来的阴森的风拂动景惜诵的步摇,走到墓道尽头时,烛火摇曳了几下,突然灭了。
墓道尽头是一扇木门,门两旁雕刻着蛇神神女,手中各捧着一盏灯台,尚有微微烛光晃动,照得周围一切模糊诡异,人影也像只藏在浓雾中的怪物,朦胧身形映在石砖上。景惜诵放下灯笼,心中一点不怕,只是喃喃道:“阮阮,是你吗?”
“砰!砰!”
景惜诵被门后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一大跳,盯着紧闭的木门,手摸到腰间宝刀。
“咚,咚!”有人在那边扣门。
“阮阮?”景惜诵小心翼翼上前,试着唤了几声,得到的只有“咚咚”回应,木门厚重,那声音低沉微弱,若不是墓中静极,很容易被忽略。景惜诵将耳朵贴到门上,果听见细细人语。
“阮阮!”
卫迟做的机关,木门从内锁死,景惜诵试了又试根本打不开,只得朝外高呼:“快来拆门!”
北娄军南下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快马从桑陵一匹一匹发出,带着容成济的急信和初秋的凉意,如流星奔驰向南随。援军不到,桑陵的兵马一退再退,战线由北向南如水波涌动,最终停在桑陵城外。
此次卫迟用兵实在如神,算准了桑陵军的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