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竟然不知?”萧昱的声音里透着惊讶,殿中的气氛突然间冷了下来,仿佛掠过一阵肃杀寒风,让我不知所措。
满殿静得让人害怕,这...难不成真让我猜到了?萧昱不会真的对这个瞎子有那种想法吧。一瞬间我的手心浸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即便我真的猜到了,我也不能说实话啊,这不相当于当着皇帝的面说他有断袖之好,这不实实在在地给自己挖坑吗。
随即萧昱又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如此倒是朕多此一举了。”
我登时更是满头雾水,却不敢露出分毫疑惑的面色。萧昱既然如此说,不正说明他对苏珩没有半分感情,更别提那种想法了,那萧昱留着这个瞎子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接萧昱的话,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
“既如此,朕就把他交给姑姑你处置吧。”萧昱起身握紧了我冰凉的手:“姑姑你想让他生,便让他生,想让他死,便让他死。”
我猛地打了个冷颤,出于本能地想将自己的手从萧昱的手中抽出,然而他却将我的手紧紧擒住,温柔地呵着热气:“什么死法朕无所谓,只是绝不能让苏珩活着离开这上阳宫。”
明明他的面容是那样平和,可他话语间渗出得寒意让我不得不谨慎小心。这本就萧昱与苏珩之间的恩怨,为何独独要把我扯进来,虽然我确实恨苏珩入骨,可若说处置他,也轮不到我这个婢女。
萧昱如此明显的试探让我眉眼突突跳起,可我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般试探我。我使了个巧劲将手抽出,跪倒在他的脚边:“苏公子之生死涉及前朝政事,奴婢只是一介宫婢,岂敢随意裁决。”
“苏氏满门尽灭,早不差这一条命了,朕说姑姑做得了主,姑姑就做得。”萧昱拍拍我的肩头,说罢便转身离去了,卷起绣有金龙密纹的衣摆在空中微扬。
此刻整座上阳宫便只剩下我和那个瞎子了,这下可尴尬了,白日里我刚放狠话说要活剐了他,夜里头萧昱就把这权利给了我。
并非是我不想处置苏珩,而是我不知道萧昱究竟在试探我什么。即便我是真的很想活剐了这个瞎子,但在没有摸清萧昱的想法之前,万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我揣摩错了萧昱的心思,怕是不知道会有怎样可怖的后果等着我。
深宫岁月幽幽,我陪伴了萧昱十二年之久,可如今,我是真的看不透他了。
还未等我缓过神来,那瞎子便打断了我的思绪,向我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还请姑姑赐我一死。”
“苏公子请放心,本令定然会好好地处置你,但不是现在,且请苏公子稍安勿躁。”
我理了理衣襟亦离开了上阳宫,在临走前我特意嘱咐了下人,用铁链将苏珩牢牢锁住,若是此时他再寻死出了事,可就是我的责任了。
回去时夜已深了,这宫中的夜,漫长而又凄凉。举目四顾,天地间一片茫茫,漆黑的天边独留一抹残月,衬得这重重宫阙森然鬼魅,叫人心生悲凉。
我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简单洗漱一番后便躺在床上,思绪却是一片混杂。我细细回忆揣摩着萧昱的言语与面容,实在是猜不透他的想法,上阳宫里的那个人,我又该怎么处置他。
我缓缓摩挲着身上的疤痕,我这满身可怖的伤疤都是昔日那老妖妇的手笔,这其中可少不了苏珩的出力。瞬时浓稠的恨意浸满心头,但其中却夹杂着一瞬的怜惜。若他不托生在苏家,便也不会被他的父亲和姑母拿来做对付萧昱的棋子,大约也不会有如今这般潦倒的结局。
每每见到苏珩,我总是想起过往他少年时春松茂竹的风华容貌,温和微笑的模样让多少女子为之倾倒。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曾经无知的我。
记得初见苏珩之时,温风和煦,正是宫中桐花开得极美的时候,簇簇桐花于高枝之上纷然烂漫,素白红蕊中溢出清甜柔和的香味,如雾如梦。
那时的他一袭素白长衫立于桐树之下,我跟随在萧昱的身后,第一次见到了苏珩。他在风中桐花绰然而立的模样,宛若谪仙澹然凌于世间尘俗,那清俊的容颜,颀长的身躯,比这满宫的春日芳华更引人心动。
然而那时我已然二十岁了,若放在民间,早已嫁为人妇当做人母。我即已入宫,注定要孤独一生,什么情爱,早已与我无关。只是他生得实在是好看,待人又最是清和有礼,从未因我们是下人便苛责打骂。他虽姓苏,却与苏家人不同,是个极温柔好性的人。
这样的谦谦君子,任谁不心生沉沦呢,我自然也是不能例外的。因着萧昱的缘故,我与苏珩相见的次数要多一些,那时我每每见他,内心总是十分紧张。我虽然如往常一样随侍在萧昱左右,但手却在不经意间捻搓着衣角,面色也多些羞红炙热。
倘若苏珩不生在苏家,不是苏家派来监视萧昱的眼线,也不是他家人拿来对付萧昱的棋子,没有他的告密,没有苏太后的毒打,可能我会一直一直在心中暗暗爱慕着他吧。
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现在我与他有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