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申时末,再过二个时辰就要关闭城门。为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城,卞二驱马快行,出东城门后更是一路催马疾奔。
洛手扶车壁,不时挑帘张望,以免走错。大半个时辰后,马车行到一处村镇,洛手指前面岔路,卞二放慢车速,马车拐上村中小路,在一处邮驿门口停下。
邮驿前院甚大,里面停满车马,货车居多。正是晚食时辰,前堂中客人甚多。暑热未退,亦有豪放的客人就坐在廊下吃酒闲谈。
姬玉观察片刻,命洛和卞二在门口等候,一人下车,走进邮驿。
洛从车窗望出去。姬玉在前堂与伙计说了几句,伙计遂引他上楼,两人消失在楼梯拐角。
姬玉为此次出行特换了一身青色长衣,深青色镶玉腰带,头顶金簪束发。如寻常梁国富家男子的打扮。只是不知他打算如何打探消息,搭讪的本事如何,洛不免好奇。
店中人来人往,看不出特异之处,如此等了两刻光景,卞二低声与洛交代一句,跳下马车,疾步走进邮驿。洛不知发生何事,亦有些紧张,拨开车窗纱帘,紧盯着卞二身影,见他直接上去二楼。再过大约半刻,她已等得有些心慌,就见楼梯上一前一后下来二人,正是姬玉与卞二。
近看姬玉面色尚平静,卞二却神情冷峻,嘴角微垂。洛忙挑起车帘,姬玉撩起前襟跃上马车,躬身走进车厢坐定,卞二随后跳上辕座,挥鞭驱马,马低嘶一声,奔跑起来。
“公子,可是哪里不妥?”洛问道。
此时暮色渐浓,阴影中姬玉神情显出几分凝重,“陈国商团之人甚为谨慎,我险些被抓到破绽。幸卞二上来接应,才得脱身。”
未想有如此发展,洛有些不解,但已不可再问。
很快马车拐上官道,卞二似在逃命,一直扬鞭驱马狂奔。马车颠得太猛,洛跪坐角落,无处着力,紧紧靠着车壁,仍被抛上抛下。
忽然姬玉伸手握住洛的手臂,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洛措不及防,跌坐下来才反应过来,未想姬玉有如此力道又是惊诧又是尴尬。
姬玉目视前方,说道:“坐好。”
洛忙低头坐正,两手抓紧旁边把手,果然稳当许多。
赶至东城门,守门兵士正在收整队伍,准备关门换防。卞二紧了紧缰绳,马车慢下来,排在队末,终于得以进城。
马车在路边停住,卞二回身低声禀道:“公子,此时东城众坊已封,只能去城南不夜城寻个宿处暂住一晚。公子以为如何?”
姬玉沉吟片刻,道:“只能如此。”
马车再起动,沿着绕城马道拐去城南。接近城南车马行人见多,想来多是打算在此彻夜玩乐。
沿着一条宽敞街道行了半刻,马车停下,街市华灯中,对面有一处门脸豪华的店家。四扇大门尽开,旗杆上挑着一串猩红纱灯。匾额上一个绣金“丽”字,飞逸华美。洛探头瞧里面,人影绰绰、花红柳绿,一时看不出这家做的哪种生意。
卞二进去店里,片刻又出来,手持一支签子,“公子,此乃南城最大驿栈,前厅有些杂乱,后院客房尚可。”
卞二简单介绍一句,再次驱动马车,过街拐进小巷,在驿栈侧门略停,将签交给看门人,马车进去院中,在墙边停稳,姬玉与洛先后下车。
有伙计手持烛火前面引路,三人跟着走进院中一处独楼。上去二楼,在一间客室门口停下。伙计躬身告退。
卞二推门进去,燃了案上烛火,略看一圈,躬身请姬玉进去,“公子,只此一间空房,我等在门外守候,公子请安歇。”
洛听说亦是无奈,才要尾随卞二出去,姬玉说道:“不急,你且去传三碗汤面,一壶热水。”卞二领命出去。洛无事可做,遂站在门口。马车上颠了许久,如今她只想躺平歇息,其实无甚胃口。
姬玉转去屏风后面,一直未出来。等了一刻光景,卞二回来叫门,洛拉开门,卞二一手托着一个大托盘进来,另一手拎着一只铜壶。
将托盘铜壶放于案上,就听姬玉在屏风后道:“你二人先行吃面,不必等我。”
卞二遂端了一碗出去,洛亦端了一碗,走到门旁,靠墙坐下。持箸拨了下碗中汤面,汤底清澈,面亦白净均匀。虽无甚胃口,洛仍一口一口、默默吃完面。
姬玉从屏风后转出来,坐在案后。洛犹豫片刻,轻轻过去,在案前坐下,提壶倒了杯水,双手送至姬玉面前。此时才察觉姬玉气息有些异样。退下之时她抬眸看姬玉面色,就见他脸无暗沉,额头微微沁汗。她复又坐下,低声问道:“公子,可是哪里不适?”
姬玉双手慢慢端起水杯,送至唇间,抿了一口,放下水杯,垂眸说道:“今晚你在门口守夜,不可让人进来。”说罢,抬眸望洛一眼,烛火下,看不清其中意味,洛却莫名心头一震,忙低头躬身回道:“诺!”
此时她才想起,曾见姬玉晚间用药,自己还曾自荐给他医病,难道就是这病症?那时她不知天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