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用过粥食,姚华提篮返回谷中。姜落立于戍所之外,遥望她背影走远,终是未能忍住,问道:“田姐姐,姨母她可是自幼便身体羸弱?”
姜田将去谷外布置机簧,闻言停步,转身回道:“姚华母亲是姚叶,父亲乃是炼金族前任族长车先。炼金一族无长寿,唯与我族女子行婚方能延续血脉。当年敏母离去,车先不肯应婚,等了十余年方才死心,与姚叶行婚,生下姚华,三年前病重离世。姚华天生不足,自我记事便常年与药石为伴,能养大已是万幸。”
冷月下,姜落只觉姜田的目光如寒芒,后背激起一层寒栗。
姜落走上一步,正色问道:“阿姊可是怪我?”
姜田微微偏头,抬头望向漆黑岩壁,沉声回道:“并无,如你这般年纪的妹妹谷中还有几人,一般地痴憨好玩。然你既为敏母之后,得她传承,若亦是只图安逸,怎对得起她在天之灵。将来如何执掌全族,担起族长重责?”
“原来如此,”姜落凝视姜田笔直修挺的身形,抿紧双唇,虽有抱憾,仍回道:“阿姊恐会错了意。且不说祖母并未授我族长之责,以我阅历德行断无资格担起全族之重。况我尚未决定留在谷中生活。谷外确度日艰难,身份低微,不得不委屈求存,然与谷中一时平顺、偏安一隅相比,孰优孰劣,我不能决。”
姜田不禁转头看她,微露诧异,“你要走?”见姜落点头,默了一瞬,方道:“难怪祖母说你人小心多。听闻你八岁失牯,送与外家为奴,你便无怨恨?仍念着那般的生活?谷中再如何,总是一家姊妹,便是你不愿做族长,亦不会赶你出去,你安心留下便是。”
虽只两日相处,姜落已知姜田性情明朗,索性说开,“田姐姐,我知你心,然试想,若我为人母,得子,断不忍他幼失所养,若得女……纵使艰难,我亦希望她能行走于天地之间,领略世间繁华,而不是困在这方寸之地,只得见一线天光。祖母当日带我回谷中,亦带我离开。虽如今我仍不能尽解其意,但若只为有朝一日送我归谷,又何必拖延这许多年?况阿姊亦忧心外患,如此平稳生活,不知还有多久。谷中姊妹皆是我血脉亲人,断不能弃,阿姊且容我些时日,让我慎思长远。”
姜田暗叹一声,执手作礼,道:“妹妹如此年纪却思虑周详,我自愧不如。是我心急了,还请妹妹勿怪。”
姜落亦执手回礼,说道:“阿姊是磊落之人,我亦不想隐瞒。阿姊焦心之事可与姚华姨母有关?”
姜田点头,面露苦恼之色,“妹妹也已看出姚华她身体羸弱,只合静养。操持谷中之事已令她身心疲惫,她母亲还要她过几日去炼金山行婚,这岂不是要她的命?我屡劝不动,不免有些心浮气躁,妹妹体贴,勿要和我计较。”
原来如此,姜落微微点头,“姊妹情深,令我感佩。落自幼虽无姊妹,但能体会血脉至亲关怀之切。不知行婚一事是在何时?或有转圜余地。”
说到此处,姜田更加苦恼,“两日后即要出发,你不知,应是无法劝转的。姚华已二十有二,拖延太久。虽谷中姊妹体谅,但这几年应婚姊妹锐减,炼金一族已有不满。姚华素来要强,已应下此事,恐难劝服。所以我才这般焦躁。”
姜落深思片刻,缓缓道:“明劝不成,不妨暗阻,或许能成。”
姜田听她话音面上一喜,上前两步一把抱住姜落双臂,激动道:“妹妹可是已有计策?快与我说说!”
姜落身子瘦小,被摇得险些跌进她怀里,不禁有些狼狈,笑道:“阿姊也太心急,且容我想想周全再与你说。还有两日,应能奏效。”
“祖母说你人小心多,如今我确信了。”姜田拍拍她后背,松开怀抱,扶她站稳,上下打量她片刻,斟酌道:“妹妹的软木甲可是得自敏母?”
姜落微怔,一手抚上前胸,触处绵中带韧,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怅然回道:“祖母离世前已然失魂,许多事未及交代与我。这软木甲是我偶然得到,应是子淇姨祖母的遗物。”
子淇旧事,姜田亦有耳闻。伊人已去,两人一时具是黯然。脉脉夜风中,姜田扬头,涩然道:“族中姊妹二八之季得软木甲为成人之礼,可编入卫队持兵御敌。你便不要日夜穿着吧,恐与生长有碍。”说罢,拍拍她肩膀,转身拾起地上绳索家什,出谷去布置机关陷阱。
次日午后,姜落应召入石室拜见姚叶。
虽已与姚叶见过数面,今日却是二人首次单独会面。
两日未见,姚叶形容虽有些憔悴,难掩端丽容颜。半百长发顺滑服帖,以一条白色锦带束于背后,素色麻衣,袖宽一尺三寸,覆于膝上,腰束青丝宽带,白玉压襟。姜落观她神情庄重,亦收敛心神,执手拜过,恭敬侍立。
姚叶于席上倾身回礼,长眸微微挑起,凝视姜落一瞬,郑重说道:“坐吧,我有话说。”
姜落依言跪坐于案前。姚叶方道:“我族女子多高鼻丰唇高大健美,敏母亦是。我观你骨骼纤细,眉目雅淡,更似子淇。当年她因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