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李桑吉答话,两人几乎同时看见前面山路上一团黑影,不似大石,更像一辆木车。
李桑吉一把揽住姜落肩膀,姜落会意,两人就地卧倒,渣石被压,咯咯轻响。两人一时无言,皆屏息观察。
木车那处空空无人,没有动静。四面山上亦是如此。细看之下,木车似有破损,一侧车板斜倒在地上,另一侧不知去向,车轮也歪向一侧。姜落趴了半刻,渐渐焦急。李桑吉以肘轻触她肩膀,低声说道:“你在此勿动,我过去察看,若有动静,你沿原路往回跑,勿要等我。”
姜落点头,暗道:若他被发现,这三五丈距离,她不动装死或更亦脱身。
李桑吉缓缓起身,掏出巾帕对折覆住口鼻,两头绕至脑后系好,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朝木车走去。姜落亦蹲起,藏在旁边一块大石后面,观察山上山下的动静。
李桑吉走近木车,渐渐看清。这车应是从山坡滑下,坡上仍有车轮车板刮过的痕迹,一个侧板散落在木车旁边。左轮之下可见一人的一只腿,一动不动。李桑吉再抬头环视一周,确定无人,抽出乌刃,一步一步靠近,朝那露出的光脚上踹了一脚。那脚毫无反应。
姜落从后面赶上来,走到车另一头,蹲下往车下看。一个人躺在车下,头扭向一侧,看那角度颈部应是已经断了。
她起身,对李桑吉低声道:“已经死了。”
李桑吉道:“这人应是拉车劳力,血气新鲜。此处应离山门不远。再走需分外小心,莫被人发现。”
姜落看李桑吉离去背影,却未移动,“公子,多谢你一路护送,余下路程不远,我一人即可。”
李桑吉停步回身,黑夜中,目光深沉,“姜落,你当真要如此?若有我,无论能否进山,至少可保你性命无虞。”
姜落垂眸,躬身作礼,道:“落贱命一条,纵死无悔。公子多次助我。只恐今生无以为报。请回吧!”
沉默片刻,李桑吉道:“我既已答应送你进山,便不能食言。你等我片刻,我去山顶看好路线,回来与你说明,如此也算善始善终。你看如何?”
这确是两全之计,姜落执手谢道:“如此,有劳公子。”
李桑吉自往山上去。看身形轻盈迅疾,显是之前为迁就姜落体力故意放慢脚步。
姜落收回视线,走近木车,拉起车辕。因是空车,并不十分沉重。试了两下,拖动木车往前行了丈许。车后地上露出那具被掩住的尸/体。看身形是个并不高大的男子,有些年纪,腿上无肉,衣物单薄,正是腊月,却只在单衣外过了一件稍宽大些的夹衣。夹衣灰扑扑,亦看不出本来颜色,比里面单衣还破旧,前襟肩上皆有破洞,显是长久一件穿在外面磨损得厉害。看身形成大字躺在地上,应是跌下来就已摔断了颈骨,瞬时毙命。木车失去控制随后滑落下来,压在他身上。
姜落在尸/体旁跪下,伏地拜了三拜,默念得罪,搬起尸/体脱下夹衣,放在一旁,躬身抓起他双脚,拖到路旁不远一处大石旁,再搬了几块石头,围在尸/体周围,再次行过拜礼,默默祝告,愿此人来生少受些苦难。
约过一刻.,李桑吉下山。就见姜落灰布包头,过长的发尾掩进衣领,穿着一件旧夹衣,腰间绑根麻绳,立在修整好的木车旁。
他先是一愣,随后放慢脚步,走过去,道:“你想扮成劳力混进山去。”
姜落点头,微有笑意,“公子觉得如何?”
李桑吉不置可否,“这确是只有你能想出的法子。”将行走路线与姜落详细说明,再次提醒姜落道:“山门口上有两个瞭望木塔,下有守卫官兵,你最好与其他劳力一同进去,以免太过惹眼,露出马脚。”
目光扫过姜落裤脚下纤小的青布短靴,李桑吉欲言又止。这实在说不上是个稳妥的法子,只看她运气如何。
“公子,今日承你帮忙,有缘定将报答。姜落就此告辞!”
姜落躬身作礼,深深拜下。李桑吉点头,受她一拜,右手抚上腰间乌刃,有些迟疑。
姜落将木车上扦绳套在肩上,两手握住车辕,微微弓背拉车走起。才走两步,辕上一沉,李桑吉赶上来左手按下车辕,右手将乌刃横至她面前。
“这是……”
李桑吉道:“此刀名乌刃,刃口有毒,见血必死。你带上防身。”
姜落心中一动,忆起在鹿城曾听姬玉与人提起此刀。不想此刀被李桑吉收藏,更惊讶貌不惊人的短刃竟如此歹毒,想来应是价值连城。
见姜落欲推拒,李桑吉手掂刀柄,道:“这乌刃出自炼金山,与你也算有些渊源。”
姜落迟疑一瞬,放下车辕,执手道谢,两手接过乌刃,轻轻抽开刀鞘,露出一半乌黑的刀刃,通体毫无光泽,难以相信它竟是一件杀器。
“此刀大凶,非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李桑吉叮嘱道。
姜落点头答应,“多谢公子借刀,落记下了。”将乌刃仔细收在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