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一下。
如此不孝之人,老天爷岂能容他?
此后谢宜章霉运不断,灾祸连连,最后被一道惊雷劈死,墓室也被大水冲垮。
“他死了?”阿田急切道。
“谁会把话本当真?”书生咂咂嘴,阴阳怪气地说:“人家谢大郎君活得尚好,前途无限,名利双收,长安男女无不为其风姿才学倾倒。你一乡野村妇,哪来的胆子担心京城里的好命贵人?”
阿田暂不理会他的讽刺,敷衍了事地称赞书生博学,继续朝他打听现实中的谢宜章。
书生说得口干舌燥,阿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状似认真地问他:“你这么了解长安城里的事,莫非曾在长安的桥底摆过摊?可你连秀才都没考中,去的哪门子长安?”
不待书生发怒,阿田夺过话本就跑。
她气喘吁吁地回头张望,不见书生追赶便放慢脚步往医馆去。
陈大夫将这话本给她有用何意,难道是在提示她,与她结下因果的正是那位谢郎君?
可她都不认识他,何来因果一说?
阿田想再问问陈大夫,医馆却已闭门落锁,对面成衣铺子的掌柜说陈大夫有急事外出,没个把月回不来。
陈大夫昨日才游医归来,今日又走。阿田遗憾地瞧了眼瞧医馆的门匾,一边思索着她会如何和谢郎君结下深仇大恨,一边毫无头绪地回家。
窄巷里的秋风愈加猖狂,脑子里的疑问也愈发猖狂。忽而一道掌风袭来,一切的不解都断了线索。
*
阿田在后脑勺的钝痛中醒来。她撑着手肘坐起身,身下的干黄稻草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处打量的视线不期然撞上对面的人,阿田霍地缩进后面的墙角。
太阳挪了脚,地牢里的阴霾被驱散。刺眼的光芒射入墙顶巴掌大小的方窗,在稻草堆上投下一个斜方形光斑。
阿田看见草屑和灰尘漂浮在光柱里,也看清了盘腿靠坐于墙面的男子。
银白色的锦袍在日光下散发出闪亮柔和的光泽,像是她曾有幸一见的蜀锦。
城里最富的邓掌柜去年得了一块蜀锦,听闻阿田手艺不俗,便请她仔细制衣。
阿田不能将布匹拿回家做,必须留在邓宅。邓掌柜亲自监工,一丝丝的边角料都会被他心疼地收集起来。
对面男子身穿的蜀锦显然更加上乘,是邓掌柜所畅想的真正的“寸锦寸金”。
可惜金子布满划痕,尚好的银白衣袍满是血痕。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垂着头,几缕发丝落下挡在眼前,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狼狈的境遇并不使之狼狈,他安详得像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菩萨。
既有神清骨秀的风华,又有珍贵无比的蜀锦,此人必定非富即贵,阿田不禁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大人物的纷争总是刀光剑影,她惹不起但躲得起。
阿田不再观察他,惴惴不安地张望着铁栅栏外。
几间空荡荡的牢房安静得让她心慌,忽而“砰”的一声响——
他倒在了稻草堆上。
胸腹上的伤痕渗出鲜血,一点一滴染红干草。
他皱起眉头,双唇一翕一张像是在说着什么。
阿田仍旧坐在墙角里不动,只是紧张地观望他的状况。
见他双唇启闭的幅度越来越小,她无可奈何地闭闭眼,下定决心走向他。
阿田将他扶起靠在墙上,听见他在喊冷便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烫人。
她正把稻草给他盖上,这人却把她当作热源,脑袋一下靠在她肩头,紧接着出于本能地往她颈窝里钻。
气息滚烫,急促地喷吐在颈间,阿田下意识就要推开。手一触及他的肩膀,掌心的黏腻感又止住她的动作。
满手的血,腥味直往鼻端冲,阿田在稻草上蹭干净,安慰自己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可哪怕这人长得和天上的神仙一样,阿田也觉得被迫沾染旁人的血和汗的确是件极不好受的事,尤其是在他开始退热的时候,汗水如注地顺着她的颈子流进衣襟里。
阿田实在忍不下去,耸耸僵硬的肩膀,正欲让他独自靠着墙,怎知这人像是被人惊醒似的突然睁开眼,猛地将她压在草堆上。
阿田犹在惊慌中,尚未看清他眸子里的阴鸷便被扼住了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