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杭终于冲开了顾一点的穴,拼命抠开堵住山洞口的巨石,手脚发颤地山洞之中爬出来。
此时只剩细雨落下,微小无声。
赵杭狠狠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这四周泥土中的杂草——终于发现了一处最低矮的杂草。
是被很多人粗暴地踏过——顾一应该就是将人往这边引。
她疯了般往那方向跑,但又在阵阵马蹄声刹住了脚步——郭年带兵来了。
那群死士,得靠郭年的兵。
赵杭倏得回头,在众人惊惧不已的目光中粗暴地抢过一匹马,带着郭年这一大批人找到顾一与死士厮杀之地。
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除了层层堆叠的尸首,只余浓烈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这么多……”郭年的副使苏思文都不由别过脸,不敢再多看,
他用手在鼻端前挥了挥,小声与郭年感概。
“这人屠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赵杭听见了,但她并未回头,只是极快地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往尸首最多的一棵大树下去。
“总管,”苏思文见状,掩嘴对郭年轻声,“这赵杭将军也太过嚣张,我们不也就因为大雨封路,来得晚了些。她从头到尾都这一副死人脸。要知道,咱可是冒着被陛下怪罪的风险……”
他话没说话,就被郭年瞪了一眼,只得讪讪闭嘴。
郭年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沉沉地扫过这大片尸首:“我并未调度大军,又有赵杭手书,若陛下真追究下来,也是赵杭在前边顶着。”
“况且若赵杭真死在这,我脱不了干系。”
赵杭没有管身后人的窃窃私语和心思算盘,她如今满眼只剩下,树边的那柄银枪,和那具尸首。
“顾一——”她的手微微打颤,想触碰她的脸——
可那具尸体——头颅被人割了下来!
只有那身熟悉的黑衣,静静地宣告主人的身份。
“顾一——。”赵杭又很小声地喊了一遍,像是期待眼前的尸首会给她回应。
可头颅被割,连嘴巴都没有了,又如何回应?
她最终慢慢地抬起手,抚过那道可怖的断痕。
【“你再这样疯下去,早晚会害了身边的人。”】
【“望施主慈悲为怀,不再多造杀孽。”】
……
那些她极力想忘记的话在瞬间涌到耳边。
她曾对和尚的话嗤之以鼻——哪个领兵打战的手上没杀孽?
所以她从不曾后悔,收复失地后,杀了城中的数千元戎将士——不斩草除根,焉知这些人哪天不会又反了?
可到头来,她所造的杀孽,却都落在了她所在意之人身上。
孟明孟白、凉州将士百姓、王扬、顾一……
她曾自信能护住自己在意之人,可终究一个也护不住。
他们都是因为她才死的。
轻风夹杂着细雨悄悄席卷而过,扬起了漫山的血水。
赵杭渐渐有些恍惚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闪现在她眼前——他们嘴唇一张一合。
他们在说:都是因为你。
赵杭一点点将指尖掐进掌心,眼底渐渐被血色覆盖。
半晌,她缓缓半蹲下身子,轻轻将尸首抱起。
“别怕,我会带你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抚过断痕,毫不在意自己沾了满手的血污。
就这样抱着无头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平静地往回走。
只是她越平静,却越叫人惊惧——无论是她还是她手中恐怖的无头尸。
苏思文抬眼看向赵杭,不禁打了个寒颤。
“总管……”
他不自觉地颤着指尖,戳了戳郭年,示意他赵杭好像有些不对劲。
郭年眉头一皱,拍开他,翻身下马迎向赵杭。
“侄女啊……”他眼神扫过赵杭手中的尸首,面露不忍,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在我所辖之地竟有如此恶徒行凶。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赵杭轻飘飘地抬眼看他,甚至还笑了一下:“我说是顾氏行凶,你信吗?”
郭年微怔,继而又面露难色:“世侄啊,我知你与顾家不睦已久。可顾家毕竟是你外祖家,又是我这地界有头有脸的氏族。说顾家行凶,你可有证据啊?”
他对赵杭的称呼一下从侄女变成世侄,瞬间拉远了关系。
赵杭闻言,又低头看了下顾一,手轻轻抚过断痕——像是往日她揉顾一的头发一般。
郭年戎马半生,见多识广,也因着赵杭这诡异的动作和神色觉得有些悚然——她太平静了。
正常人瞧见这无头尸,要么恐惧要么悲愤,她却平静得像个无事人一般。
仿佛抱着的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