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朱漆的大门上高悬着“顾府”二字,身着华服的达官贵族在陆陆续续由仆从恭敬地引入,环佩叮当,伴着谈笑声和璀璨的日光。
顾乾临的七十大寿,即将开宴。
赵杭带着小五,两人只着普通的黑衣,在明亮的日光下映出浓重的黑影。
她看着最后一波人进入顾府,微微眯起眼,“走吧。”
正厅内,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古琴悠扬,还有席间人的细微的说话声。
席上的来宾,都在等着上首的顾乾临开宴。
顾乾临望了一圈席上宾客,上至江南道节度使,下至各县官员,都来齐了——除了那位至今毫无踪迹的巡按御史。
不过也没关系,放眼整个江南道,他顾家,依旧不可撼动。
顾乾临搀着心腹的手缓缓起身,看向下面各异的面孔,满意地笑起来,苍老的声音慢慢响起在正厅内——
“感谢诸位莅临寒舍,宴席即将开始,老夫敬诸位一杯。”
说着,他用干瘦的手举起酒杯,遥遥向下敬了一圈。
席上宾客自然纷纷还礼,一时间,正厅内充满欢乐的气氛。
但这杯酒还未尽,正厅门口忽然又出现了一个身影,背着日光走进来,看不真切。
众人的视线纷纷从顾乾临那移开,望向这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有好奇,更有震惊。
坐在最左侧上方的郭年轻轻叹口气——果然,她还是来了。
赵杭踱步而入,环顾一圈席间人各异的目光,冷然的眼神最终与顾乾临浑浊的双眼对上,然后嘴角弯起个意味不明的笑:“祖父,好久不见,您还活着啊。”
满堂哗然。
顾乾临脸色瞬间变了——赵杭到底怎么进来的?
他明明安排了人牢牢守着顾府的出入口,绝对不可以放赵杭进来。
都是一群废物。
他在心底怒骂,但面上不得不撑起一副得体的微笑:“杭儿,这么久不见,你就是这样与祖父说话吗?”
满堂的宾客如今都好奇地看着赵杭与顾乾临,眼神中有好奇有探究,更有——幸灾乐祸。
赵杭忽然拔出剑,锋利的剑刃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只是她并未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站在原地,两指轻轻划过剑身,对着周围人略显惊慌的目光,淡淡道:“别紧张,今日我不是来杀人的。”
她说着,又对席间宾客笑了笑:“只是我初来杭州便遇刺,这事总得讨个说法。”
她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在与人谈论天气。
顾乾临脸色愈发难看,他吩咐心腹去让府上死士围住正厅,才慢慢走下堂首,语气温和:“杭儿,你遇刺了?怎的也不来跟祖父说一声?你这孩子。”
他语气中甚至有些嗔怪,仿佛他们关系极好。
“今日是祖父寿宴,你先去隔壁与浅儿她们一道吃席。你放心……”
“顾乾临,”赵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寒光一闪,剑尖直指上首的老人,“告诉你,让你再来派人杀我吗?”
她声音平淡,却将寂静的正厅瞬间炸开。
一时间,各色目光纷纷投向他们二人。
林余念率先站起来,语气不善:“赵杭,莫说你如今已不是陇长节度使,就算是陇长节度使,郭总管还坐在这呢,谁给你的胆子剑指朝廷重臣?”
“朝廷重臣?”赵杭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忽然笑开,目光投向林余念,“他配吗?”
“赵杭,”这回是郭年起身打圆场,“你说顾公派人杀人,可有证据?”
“是啊,谁都知道你赵杭狼心狗肺,在五年就与顾家交恶。你如今挑这种时候擅闯顾府,焉知不是抱着别的心思?”
席间也有人替顾乾临说话。
顾乾临见状,露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杭儿,这其中定有误会,你先将剑放下。”
“误会?”赵杭的剑丝毫未动,“那我给你看证据。”
“来人!”
下一刻,一个陌生面孔的男子领着两具尸首进来。
两具尸首均裸着上身,面色发青,像是死了很久,刺鼻的味道飘散在半空之中。
有不少宾客面露嫌恶地往后退。
“这一具,是在灵秀山中追杀我的刺客尸首,郭总管也曾见过。”
郭年顺着赵杭的话上前看了几眼,笃定地点头:“不错,这确实是灵秀山中抬出来的尸体。”
“这一具,”赵杭笑了一声,才继续道,“是顾府护院的尸体。”
“诸位大可来看看,他们身上,在相同的部位都有相同的纹身。”
有不少人还是耐不住好奇,上前观望——两具尸首,确实在左胸处都有一个张牙舞爪的刺青,看不清刺的到底是什么。
“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