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为水(1 / 3)

夜晚,哄睡了孩子的许灵均与父亲在房间说话。

许景由在阳台上走来走去,问他:“你还考虑什么?你比我清楚,□□的政策是容易变的,现在办出国签证还比较容易,以后怎么样就很难说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二十年受了那么多的苦,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怨恨我?”

原本侧卧在床上的许灵均坐起身,双手撑在床上:“不,不是的,完全不是的。”他走过去,靠在阳台口的门框上,看着父亲:“就像是您说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许景由躬着身,手臂撑在阳台的栏杆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过我想起来,还是非常痛苦的。灵均,我的确很想念你,我需要你,尤其是到了现在。”

他已经老了,无论年轻的时候多么风光,有多大的成就,这些东西,现在都不重要了,一个老人,最要紧的是有亲人在身边,有人关怀,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虽然父亲三十年杳无音信,但许灵均不怀疑他话中的真诚,他说:“是,这、我相信。”

他忽然红了眼眶,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慢慢地说:“我也想到过你。”

思绪回到五七年,他人生动乱的开始。

年轻男人在台上高举双手,慷慨激昂:“右|派分子许灵均,其父许景由解放前夕逃亡美国……”

然后,他就因为出身,被发到遥远的敕勒川牧场牧马,他也曾经想到过死。

可是在他悲观、绝望的时候,他却想到,他这个资产阶级的弃儿,也曾沐浴过新中国的阳光。

他的老师,为他申请助学金,知道他家里没有人了,让他搬去校宿舍,和教师们一起搭伙吃饭,毕业之后他就留在那所学校教书。

虽然痛苦,虽然绝望,可是想想曾经受到那样的关怀和温暖,他觉得人生并不是完全丧失了希望。

祖国、人民、劳动、大自然,又给他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躺在床上,两个人都压着声音说话,许景由说:“三十年前的事,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安,大陆是讲究家庭出身的,又一直在搞阶级斗争,你又是一个孤儿。”

许灵均在这里接住了话:“我是一个孤儿倒好了,我不能算是孤儿,我是你们的一个弃儿。”

许景由一下子猝然坐起:“弃儿?!”

许灵均压着被子,也坐了起来,但看到身边的儿子,想到自己已经是做了父亲的人了,情绪克制着说:“作为父亲,你要幸福,你要自由,你想到过自己的责任吗?”

许景由回转过来,让他发泄,说:“你说,你说下去。”

“我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咱们家的那口黑锅,让你背了二十年,我作为父亲也感到内疚,咱们中国是一个几千年封建国家,我也被弄得骨肉离散,难道、难道你一点也不能够理解我吗?”

“你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不过我还要把你放回摇篮你,我要恢复你作为一个人的价值,我要梳理你的信念,我……”他压着声音说话,忽然情绪就激动起来,捂住了心口,去找药。

许灵均木然躺倒在床上:“我死去过,不过我又活过来了,我不但找到了人的价值,我还找到了人的温暖,我找到了父亲,还找到了母亲,对于她们给我的,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他回想起六二年,他解除了劳动教养,因为无家可归,就被留在牧场放牧。

那时候,郭大叔教过他骑马,董大爷给他用帘子钉上门窗挡风,董大娘给他端来热腾腾的面条,殷殷宽慰:“吃饱饭,不想家,人要往远处看。”

吃饱饭不想家,人要往远处看,多么质朴简单的道理。

他想,生活毕竟是美好的。

大自然和劳动,给了他许多课堂里得不到的东西,在这质朴又平实的劳动中,他的心上涌出一种美好的感情,好像融化在这群质朴的人中,过去的一切渐渐地变成一场模糊的梦。

六六年WG开始,他被勒令到场部《红造总》专政组报到,又是这群淳朴的人,把他从危险中救出。

大家私下商议着,董大爷说:“咱们和灵均在一起好多年了,都了解他嘛,干活踏实,人又老实,可不能看他去挨打受气啊。”

董大娘叹息着附和:“是啊,干脆让他跑了算了。”

立刻有人反驳:“哎呀!他往那儿跑?逮住了还不是当流窜犯送回来。”

“我有个办法。”郭撇子过来,“只要我们咬住草清不好。”说完,周围的人都露出恍然和找到好办法的欣慰表情。

说干就干,次日一伙人就去找了队长,许灵均在门外听着大家为他周旋扯谎。

郭撇子第一个上去:“开春三个月没下雨,草芽子到现在还没露头,马全都瘦了,我看在下头放是不行了。”

周围一圈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有人态度更强硬地对队长说:“你跟他们说,马死了,只要他们负责,我们就不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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