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轻罗小扇扑流萤(1 / 2)

乾隆三年,京师东北隅,是我少时刚出生的地方。

后来听娘亲说,她临盆之日屋外萤火满天,甚是奇幻。

我便单称一个“萤”字。虽是微弱之光,不及星火璀璨,但仍能够为人照亮一方。

渐通人事之时,我正值豆蔻年华。整日里上蹿下跳,没个规矩。父辈世代从文,都是极安静沉稳之人,偏生了我一个不害臊的姑娘。

我自诩天赋聪颖,针线女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也没差过,都说女子好红妆,我偏好诗词歌赋,何时我也能同易安居士一般,品得一回“绿肥红瘦”,可惜当初只是迷恋“倚门青梅嗅”。

家里说了亲事,是河对岸的卫氏子佐禄。我心想着见他一见,若是好,便他门第差些又何妨?

那日夜雪初霁,荠麦弥望。

我在卫宅附近逗留许久,也不见人出来。走到院墙边,见桃花带露浓,玩心一起便去攀折。

脚下生滑,幸好有人扶住了我。

我见是一男子,便叫他放手。

他果真放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有点怒了,我叫你放你就放手。

他却反笑道,同为男子,为何要叫我放手呢。

朝湖水一照,我才发现自己长发尽散,但还是运用着厚脸皮的本领质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他更是好笑的说,这是卫宅,是我家啊。

哦,原来他便是佐禄。

我嘴上不依不饶,却还是一惊。此人风度翩翩,言语也不落俗。

我们一同赏初霁美景。他问我可曾读过一首《扬州慢》,里面一句“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甚合此景。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良辰美景,留作相思处。我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小瞧我,这首词我自然读过。

分别时他说,陈姑娘,你眼睛最好看,像天上的星星。我们……后会有期。

第二日。第三日。第五日。第十日。我都来寻过他,具体情状我也只记得依稀几抹,最后一次分离,他说,萤妹妹,荠麦青青时,我便是你未来的丈夫。

说罢,他回眸望向我,再次转头,我已了然定此生。

奈何陈府一日被抄,我一日便无安生之处。没日没夜地做绣品典当,靠单薄的买卖度日。

我还有三个月便可行及笄之礼,待我与佐禄婚成,便可与娘亲安稳些了。

后来我受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便是那一纸退婚书。我万般不信,终于查到是卫嬿婉的一句话。

陈府,势力式微,无权无势,这种女子,娶来何用?

卫氏,愚蠢贪婪,乡野村妇,不识抬举。

后来我思量,我独自蒙羞,尚且苟活,而母亲出生望族,如何忍受,不日便离我而去了。

该发配的发配,该流放的流放,终究只剩我一个人,形影相吊,作何打算?

思来想去,我只有他一人了。

一场大火,该烧的都留着,该留的都走了。

自古殉情都是寻常之事,我也是俗人一枚,有又何妨?只是临水欲投,一老翁言佐禄并未真正焚身而死。

进宫?

意味着什么?

于他?于我?

在我认知里,深深宫墙数十丈,繁文缛节千万条,我素来自由随性惯了,怎可待得?

耗费了所有家底,我还是一入宫便受了责罚。嘉贵妃嫌我粗笨无能,连最下等的宫女都不如。

我自幼娇生,又正值青春,放声大哭起来,絮絮叨叨不知说了些什么。

嘉贵妃却放了我,一手精心栽培。她说,你是一朵芍药,在□□绽放,定可夺人神魄。

后来我了解她的种种,便也与她互相怜惜了。毕竟,她为了她的世子一个微笑。我为了我的佐禄一个眼神,都是痴情罢了。

她也算对我好。可是我终究还是下手害了她。是她教我的,终究也是我变了。

那个曾经天真活泼,灵气娇憨的阿莹终究还是去了,随着我看到佐禄一身蟒服的时候。

过后我安慰自己,起码他没有死。他还活着,我中意的是他的心,并非他的外表,并不在乎他残缺与否。

只不过多年未见,他早已不记得我。

十日。

多么短暂的一瞬。谁会记得呢?

弹指一挥间,便都十年了。

我成了皇上的明常在,一步步爬到贵人,诞下孩子晋升芳嫔,而他一直是我的掌事太监进禄。

我想这便够了。

扬州二十四桥,皇上到江南时,我时常与佐禄同去,他陪我坐着,一坐便是许久,波心荡,冷月无声。

我不敢告诉他我是谁,我怕我的失节会惹他的不快。

可数次床笫之欢,他仍不愿摘除面具来,我也见过那块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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