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丢失了将近三十年的记忆意外地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在我从医院离开住进佐野家后的一个星期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声称是我过去旧友的人前来拜访过我,Mikey似乎成了我和我那未知的过去之间唯一的联系。而我的丈夫佐野万次郎,经过我一个星期的观察,似乎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我本以为作为统领日本最大的极恶组织顶端的男人会忙的日日不着家,或者就算坐镇自宅内也至少会有下属或亲信之类的人时不时来拜访汇报之类的……但事实上,除了那个名叫稀咲铁太的眼镜男来家里和Mikey进行过一次短暂的会谈之外,剩下的时间里Mikey一直和我一样在家里无所事事。
或许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Mikey经常会在院子里鼓捣他的那辆很酷的机车,把它擦的锃光瓦亮,然后把上面的一些配件拆下来再装回去——就算我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这种行为完全说不上是保养或是改装,顶多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罢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坐在屋檐下的回廊上,一边看他一边试图找回一些过去的回忆,偶尔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他告诉我这辆机车名叫“巴布”,是他已经过世的大哥留给他的。
在我这几日的印象里,Mikey似乎是一个情绪极度内敛的人,不管和他说什么,他总是这样淡淡的,仿佛一切对他而言都没有多么重要一样。在病房那个短暂的拥抱,是我迄今为止见到Mikey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佐野家很大,整个宅子里却只有我和Mikey两个人住着,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啊,说到这个,我和Mikey虽然住在一个卧室里,但却每个人盖着各自的被子,托他卧室那张大床的福,我们俩睡的相隔十万八千里远。或许是他考虑到我失去了记忆,给我留了适应我们的关系的时间之类的缘故,我们明明是夫妻关系,却很少有肢体上的接触,只是有时我一个人在发呆的时候他会从我的后面抱过来,像猫一样把下巴轻轻搭在我的肩头,懒洋洋地和我一起沉默的晒着太阳。至于牵手和亲吻……似乎还从没有发生过。
Mikey似乎对我能不能恢复记忆的事情并不太在意,每次我向他问起过去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说的含含糊糊,除了一些和现在生活有关系的事情之外几乎闭口不提,即便是说了也只是“和某个时期的某个朋友做了什么什么事”这样非常笼统的说辞。而且……或许是我的错觉,每到这种时候,他的眼神似乎都有一些闪躲。
至于我本人……唔,果然还是很想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的快三十年人生,怎么像白活了一样消失了呢。而且我究竟是怎么和Mikey这样的人走到一起的呢?虽然他的长相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啦、不过性格的话,总感觉我会喜欢的是那种更加活泼的类型吧?何况从我的那本日记里看,过去的我似乎发誓与恶行不共戴天,这样的我真的会与Mikey这种极恶组织的首领成为恋人甚至结婚吗……?
Mikey的方向传来了机车的轰鸣声,紧接着一个头盔就被丢进了我的怀里。我抬头望去,丢来头盔的人正跨坐在那辆帅气的机车上,他歪了歪头,向我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阳光把他的金发照的熠熠生辉,这似乎是我见到他起到现在为止,我在Mikey身上见到最有活力的一面了。
“时仔——要不要出去兜个风?”他说,“难得今天是个好天气哦——”
于是我也戴上头盔,跨上巴布的后座,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随着油门的声音,他带着我穿过狭窄的街巷,在车流中穿梭,城市在我们眼中极速倒退,气流吹乱我们的头发。我紧紧搂着他的腰,把头靠上他的后背——当疾驰的快乐完全取代了最初的紧张和不安之后,我忽然意识到,Mikey其实比我想象中要瘦,个子也不是很高,若不是已经知道,我很难把这个人和□□首领的身份联系在一起。出院之后我曾经查过新闻,Mikey所统领的那个名叫东京卍字会的组织,是个名副其实的极恶组织,那些涉及金钱的、涉及性的、以至于涉及人命的犯罪,东卍均有涉猎。
过去的我,崇尚骑士精神的我,立下誓言要斩尽恶行的我,与手染鲜血的他,统领着黑恶势力的他,现在的他——究竟是怎么样走到一起的呢。这是我这些天来从未停止思考过的问题,不过此时,一个没有由来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从我脑中冒出来:从未和我炫耀过他的总长身份,甚至不愿与我多说东卍的任何事的Mikey,会不会也并不是自愿走上如今的这条路的呢?
于是狂风灌入我的嘴巴,填满我的胃,我凑在他的耳边大声地喊着:“Mikey——你感到开心吗——?”
Mikey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许他答了,只是声音太小,风又太大。我们沉默地在城市里疾驰,只到太阳落山,他把车子停在了一家鲷鱼烧专卖店前。
他走下车给我指了指门口的广告架,上面用大大的字写着“今日活动:情侣进店鲷鱼烧买一送一”,然后跟我极力推荐这家的鲷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