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元妤仪内心也实在不平静,这人走路没声音的么?方才自己同绀云说的话,也不知他听到多少,若是全听到了......
女郎微不可见地蹙起眉尖,有些心虚。
紧张地吸了口气,她缓缓站起身向谢洵走过去,满面春风,恍若不经意地问,“郎君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洵直视着她的目光,听出她试探的语气,淡声回答,“臣也是刚到,提醒殿下记得去侯府。”
那就是没听到。
元妤仪提着的心落了地,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应声道:“已近巳时了,那郎君咱们快走吧。”
她这驸马,冷性少言,可冷不丁冒出一句,她总是反应不过来。
方才刚说完那些大言不惭的话,现在正心虚,自然催着身边的人离开。
谢洵淡定地装不知道,只是看着霸道塞进他肘间的纤细胳膊,微微怔愣。
他脸上万年不变的沉默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谢洵不明白,为何她刚说了与他一别两宽的话,下一秒却能依旧若无其事地揽住自己。
这世间能让谢二公子不解的事很少,男女情爱占其首。
但谢洵一向不屑于搞懂男女之间,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恨纠葛。
沉溺于情爱的,都是糊涂人。
可如今真的亲身经历其中,才发现自己设局诓进来的妻子实在太过神秘且复杂,她的想法与举动更是南辕北辙。
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良久,谢洵得出结论,防备心更重一点,不动声色地猜测着她的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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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马车,二人一路无言。
说起来也不过认识几日,还不够熟稔,元妤仪尝试找话聊天,可无论她说什么,那边的郎君都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
如此一来一往,元妤仪索性闭了嘴,掀开车帘,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街边的集市。
大晟这几年风调雨顺,又开设了沿海集市互通贸易,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模样,景和帝年轻,胸中还有许多谋划没有施展。
忽然,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驾车的是靖阳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马夫,勒住缰绳朝车内道:“殿下,前方的人群堵住了去路,您看要不要绕路去侯府?”
元妤仪侧首扫了眼,见前面的人群在缓慢往前走,遂应道:“不急,宣宁侯与夫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想来不会介意这等小事。”
说到最后,她又恍若不经意地看向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郎君,他依旧是那样沉静的面容,只轻嗯一声,以示附和。
她是皇族公主,又有新婚之夜做借口,谢家人素来注重在外的声望,自然不会找靖阳公主的麻烦。
谢洵想起宣宁侯府那群人嘴脸,沉静无波的目光落在紫檀木车厢上。
谢家不想和元氏皇族绑在一起,可更不想的,是让他做这个驸马。
他们不想要的东西,也不想让旁人纳入囊中。
这般自私,又这般不讲理。
年轻的郎君伸出右手食指,又开始无意识地轻敲起膝盖,抽出三分心神思量着前后的事。
王夫人不想让他青云直上,他能懂。
毕竟世家虽先考虑嫡长子袭爵,可若是嫡子怯懦无能,并无可取之处,最后选择本支庶子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可是父亲也不想让他变得更好,这是谢洵从小的疑问。
每当他稍微展露出棱角,父亲便彷佛看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对他愈发严苛不满,甚至称得上怨恨。
马车顺着人流缓缓移动,车轱辘轧过青砖,滚动的声音和四周嘈杂的人声同时响起,忽然,马车猛地停住,整个车厢剧烈颠簸一下。
元妤仪刚放下车帘,安安稳稳地坐回来,还没半刻,就被马车一颠,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眼见额头便要撞上对面尖锐的车角。
那边神游天外的郎君却迅速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倾斜的半边身子,只是这次谢洵手掌的位置却颇有几分玄妙。
女郎今日穿了一身软银青罗百合裙,如今青年的手却扶住了她半边胸脯和肋骨。
一片柔软拢在掌中,堪堪握住。
元妤仪垂眸看向那双修长的手,能清晰感知到那双手掌轻微的力量,只是下一秒,她却迅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心跳有些不受控制,脸颊滚烫。
她的笑有些勉强,只觉得紧张,小声道:“方才多谢郎君。”
刚才那样的情况,若不是谢洵反应的快,及时扶她一把,现在她的整张脸只怕要破相。
顶着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去谢家,指不定要被这群世家的老狐狸怎么编排。
思来想去,元妤仪强行摒弃羞涩的情绪,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郎君,诚恳道谢。
谢洵微一颔首,淡然道:“公主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