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墨的眼睫颤了颤,转过了身,便是瞧见马轿的车帘被人掀开,一个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她看不清,但能够清晰的听到身旁的阿瑶倒吸上了一口凉气。
身影停到了京墨的面前,与记忆中带着几分相似的磁沉声音响起,他半弯下腰,与京墨对视上:“小满,好久不见。”
他笑起来,风华正茂,脸上是少年的不羁和恣意,高马尾,黑冠带,多情眼,薄唇挺鼻,矜贵而又绝世,不如同玩世不恭的小少爷,他如今二十六,有着成熟和阅历的一丝压迫,少了长安城中贵公子的过分桀骜,倒更是让京墨这般从小慕强的心理有些悸动。
见她没有应话,谢执微微挑了下眉梢,缓缓开口:“不记得叔父了。”
“姓谢,名执,执棋的执。可想起。”
这名字,她从小到大都是不敢忘的。京墨摇了下头,立马解释:“不是,记得。”
分明是常年在外暴晒之人,这皮肤却是出奇的白,白的剔透,与京墨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一般。京墨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在心中感叹他的身形和肤色。
他比京墨足足高上了一个脑袋,身形如竹,站在眼前便是有了足够的安全感。
谢执眯了眯眸子,那双瑞凤眼的弧度格外明显,眼尾淡扬着,仿佛天生就会勾人一般,触目惊心的诱惑。
他朝人靠近了些,身上的淡檀香扑面而来,京墨下意识的用手捏紧了衣裙。
姑娘深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更显黑白分明的清澈感,可惜带着一层雾蒙。谢执原本懒散的神色皱起了眉,问道:“眼睛怎么了。”
他生了一张精致的脸,皱起了眉头倒是让人感到无措,不过好在庆幸京墨如今看不清,也就实诚道:“最近伤了眼睛,过几日就好了。叔父不必担心。”
谢执怔了怔,十年见面,她第一次对着自己喊出了这个称呼,她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软软糯糯的,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端庄而又疏离。
怕少女觉得尴尬,他一笑,笑的乐观:“那小满与叔父倒是有缘。叔父伤了腿,走路有些为难,小满伤了眼睛,不过,依旧好看。”
小满是京墨的乳名,因为是在小满那日将她捡回,所以小满这一日不仅是她的生辰,也成了她的乳名。至于京墨这名字,也是谢执所取。那日刚好他身旁有这一味的药材,再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就取上了这个名字。
直到晚上京墨躺在了床榻上,她都还有些发蒙,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回来,怎么想都觉得是在做梦一般。
“姑娘,你怎么没告诉我,将军是这般年轻的少儿郎。”阿瑶如今才有了时间同京墨单独待在一起,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回想起谢执那般模样,不由的红起了脸。
京墨也不是没告诉过她,叔父同她差不了多少岁。可是坊间流言四起,一股脑的将人给麻痹了,阿瑶也就忘了京墨的话,当真以为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京墨慢慢道:“可惜我这眼睛还未恢复,不知叔父如今到底是长何种模样。”
阿瑶凑近,蹲在了她的床头,同她一本正经的形容了起来:“姑娘,绝色,当真是绝色的。虽是瘸了腿,但将军仪态极好,下马车,行礼都是天之骄子的风范,尤为是那长相,长安城男儿无人能敌。”
她形容的天花乱坠,这般越是能够勾起京墨的向往。
入了深夜,京墨躺在床榻上,难以入睡。
谢执这人,京墨对他的印象其实早已经是消逝云散,毕竟六岁之前的事情,鲜少有人能记得。这十年来,两人都是依靠着书信来往,但并不多,毕竟他是在行兵打仗,总不能日日待在军营中收书信。一年两封,一封是她所写,一封是谢执所写。
她最为记忆犹新的一面,便就是她与谢执分别时,也是在春天。
那年谢执十六岁。
十六岁的谢执失去了双亲,他便是真正需要挑起上阵杀敌的重担。少年似乎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眼中少了旺盛的星火。他从未见过人人口中繁花似锦的长安城,有过向往,想着等战事平了,大家就一起回家。但事与愿违,他第一次回长安城,身边牵着的只有京墨一人,而回家,不是团圆,是为了将京墨留在长安城中,是分别。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精力来照顾一个小娃娃,父母的离世也让他清楚的明白,他们的命是家国的,会因为任何的一个缘故,走错的任何一步,掉的任何一个轻心,就自己的项上人头交出去。
他想护京墨平安,这是唯一的法子。
离别时,他纵马而立。少年的风姿,天质自然,难以描绘的潇洒和意气,唯独那双低垂着的眸子,压抑而又隐忍。
京墨站在府门之中,有听他的话,并未抬脚走出,或许是眼眶中被压抑的泪水太多,她看不清少年如今的神情,只是那潇洒的身姿让人难以挪开眼。
他本应该姿态潇洒的策马而去,但少年翻身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