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娘一定摸到了自己手指腹上,摸假琴弦摸出来的薄茧。
娘那冷冰冰的手,还是眼泪,终于触动了橡实。进了承平伯府,橡实只想安心地当个奴婢。可正是在这,橡实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相貌端丽,竟教承平伯看上了眼。
刚露出几分意思,刘氏便恼了。橡实知道府上说话最有分量的是大小姐宝银,拼着一口气,去跪着求来了离府的一线生机。
刘氏狠些,本想将她发卖到末等窑子,彻底绝了她再入府的可能。宝银心善,听她说善弹琵琶,就拖自个儿的心腹绿香,暗暗给人牙子使了钱,尽力给捞到了稍清水些的乐坊,也不用陪客,只做教习娘子。
象姑后来传讯到伯府,说她已自梳了头,此生不会再嫁了。她是为了让宝银放心,自己不会再生什么旁的心思害了她。
那年宝银十岁,是个早慧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只是默然。她觉得橡实很可怜。如今,一晃五年已过去了。
命运像个讽刺的轮环。当年橡实的娘为了离开烟花之地做了人的妾,橡实却为了不做人的妾,回到了风月场。
宝银道:“今日来,是有一桩生意想同姑姑谈。不知眼下希音坊所用的炭火是什么炭?”
象姑道:“楼下的馆子里,用的就是普通黑炭。楼上小房里,也有烧银丝炭、乌金炭的。只因为价高,素日也只有贵客来时才点一点。”
宝银便说:“我这有熏塑炭想售给姑姑,不过我这炭只拟其型,仿其味,乃是米浆并非真正蜜塑的熏炭。不过价格便宜,一篓只需一钱银——蜜塑的,光是蜂蜡便须得耗去五百文成本。”
她将袖中捏作虎爪的炭取了出来,有些赧然道:“现如今想安身立命,身上银钱不多,是以还未去买预备添在炭里的香。若姑姑觉得此法可以,我再大量制了送来。”
象姑接过那炭一瞧,见塑的形状栩栩如生,又看到宝银十指乌黑,不由得一阵心疼。
她有心帮小姑娘一把,顺水推舟道:“反正是放在炭炉子里烧的——远远看过去,形似便很好了。若娘子真能制出有香气的塑炭,这笔生意,我替希音坊接了。”
宝银心下感激,福身拜谢:“多谢象姑!”
回到家,宝银和抱月小芜讲了今日的经历,二人听说仿制的塑炭一小篓就能卖一钱银子,纷纷咋舌。
宝银解释道:“希音坊虽是乐坊,一向自恃清流。往来其中的雅客亦是如此。可兽塑炭历来是官家教坊司才得用,若能在民间乐坊见到,无疑会让客人高看乐坊一眼。花低价的银子买客人的青眼,这笔买卖象姑不亏。”
宝银又想到熏香一茬,灵光一现,就喊小芜:“我记得你娘从前会制香,手艺是否传了给你?”
小芜一愣,红了脸,赧然道:“幼时贪玩,娘教了手艺,并没学到她的真传。”
宝银若有所思,又道:“那么也无妨,一般的香料你总识得,带着银子到香料铺子替我选些气味清雅的材料来,须得木质的最佳。”
小芜诺诺地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带了花梨母和蜀葵。一小袋香料,竟耗了近半钱银!
把两种干香捣碎,揉进碳粉中,再经历塑形、晾凉。抱月小芜也在一旁帮手,饶是如此,三个人仍忙活到了月上中天。
抱月脸都冻僵了,不住抱怨:“在以前,姑奶奶哪里受过这个累!”手上的活计却没停下。一晚上,也才捏成了一小篓虎爪、龙骨形状的炭。
第二日,宝银用小背篓背着三人一夜的成果,去了希音坊——可刚走到象姑房间的门口,就听到一道诧异的男声:
“宝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