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晗自外院回来,便神色不安,小脸发白,夜里几番惊醒不知叫什么吓得满头大汗,或是陷入梦魇嘴中胡说,第二日天不亮,芹春再去看,才发现床上人浑身发烫,已然起了高热。
待人清醒,正是府中盛宴的时候,丫鬟婆子都去前头瞧热闹,大雪之中的和春院更是寂静。
高热退下,人也浑身没力,只剩些咳喘,可躺了许久,又觉得不自在。
芹春见她几回翻身,捏了温帕子来,“姑娘身上出汗,奴婢再擦一回,好安睡。”
沈意晗坐起身让她收拾,人便也清醒了一些,靠在迎枕上,让把昨日没做完的针线活拿过来。
芹春不愿让她劳累,拿了两本书过来读,可书上字密,沈意晗看着眼前发晕,仍是让取针线。
屋中只有三人,丰兰在外间给梅花剪枝。满室静谧里,隔空的鞭炮响声便格外显眼。
芹春起身收了窗栏的撑杆,道:“伯府大爷回来好大的阵仗,早晨听夫人院里的小荟说,当年大爷连伯爵之位都敢舍弃了,独身一人跑去边塞建功立业,四五年光景就成了荣成大将军。”
沈意晗心口忽紧,顶针戳透薄绸布面,她睫毛轻颤,似不经意的开口:“边塞?是哪个边塞?”
芹春想了想,“他们说是和我们大晋不对付了百来年的苛察儿部族,苛察儿部族一半是凶蛮人成日茹毛饮血,一半又是各处逃逸过去杀人不眨眼的流寇匪徒,手上都沾了诸多人命,走投无路才会投靠过去。荣成将军一举能灭掉苛察儿部族,可见本事了得。”
芹春絮絮叨叨说的极多,可沈意晗却只听到‘苛察儿部族’几字,光是这几个字已然叫她无法喘息,就像是一场梦魇让人一次次坠入过往。
他不是苛察儿部族的副首领吗?为什么是一举灭了苛察儿部族?
且那日,她在茶盅中加了秘药,又趁外面兵荒马乱,男人熟睡之际,推翻油灯点了榻上的毛毡,亲眼看着火焰吞没帐子。
沈意晗一手揪住绸布,脸色透白。
可他,又如何成了宁远伯府的长子,成了千人传颂的荣成将军?
“芹春。”
“姑娘怎么了?”芹春见她神色不对,疾步回到拔步床前。
沈意晗瞧了眼外面的丰兰,压低了声音:“你去替我打探,荣成将军灭苛察儿部族这一事,此等战事细处如何,寻常人定然不知道,若有机会去问问伯爷身边的人。”
芹春不明白为何这般,只是姑娘吩咐做事,自然有姑娘的道理,她只管照做便是。
不多时,和春院难得迎来稀客,丰兰进来时,还诧异着,说:“是老夫人身边的崔纤姑娘。”
“请进来吧。”沈意晗掩唇咳了咳,“再沏一盏好茶来。”
府中下人鲜少能带姓氏,像崔纤这样的,多是用了几辈的家生子,上头老子娘管着府中各处库房,父兄也都是各处要紧的管事。
平日里,沈意晗身子还好着,定要起身相迎。
崔纤生的秀气,又讨老夫人欢喜,打扮比府中其他大丫鬟都要好。捏着手绢的手指细白,掖在鼻尖,蹲膝见礼时眉心蹙起:“怎么这么浓的药味儿?”
沈意晗半起身,“昨日身上染了风寒,还在进药,崔姑娘莫见怪。”
“无妨。”崔纤寻了窗前的榻坐下,放下手中的绢帕,一手挑窗看外头的雪景,一面道:“今日府中大宴,表姑娘病着没去,可是错过了许多热闹。”
沈意晗:“是我没有福气,回回都没赶上。”
崔纤眼神从窗外收回来,脸上几分笑:“姑娘如何没有福气,我们老太太都说了,换做是谁,能有个做伯夫人的姑母不是?”
这话说得直接明了,若不是姑母在此处,她又怎么能入伯府的门,安然无恙做了三年伯府家的表姑娘。
沈意晗低咳,不等她说话,崔纤又道:“老夫人叫我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看看表姑娘到底如何了,二呢便是再过几日京中水墨林有场冰灯大会,满京城高门府邸的姑娘都会去,到时表姑娘可别误了时辰。”
沈意晗面露茫然:“为何要去.....冰灯会?”
沈意晗记得自她入府中,从年头赏春踏青到岁尾元宵家庆,她从未去过一次,府上也并非无人来邀,不过这样的盛会多是京中人家为儿女寻得姻缘的良好机缘,她自觉得与自己无关,也从来不去。
崔纤笑了下,“咱们老太太念着,大夫人病重无心操持表姑娘婚事,便多想一层,让表姑娘和府上的姑娘一起出去看看,碰着合适的人家总要把婚事定下。表姑娘翻年满十九,若不是三年孝期,按照寻常女儿家膝下孩儿都一两岁了,总拖着可不行。”
窗栏下一股子冷风扫进来,沈意晗听见崔纤的话,着急坐起来婉拒,张嘴吸进口冷风,咳了半响。
“寄住在伯府上,时常叨扰,袅袅已经愧疚不已,怎么能让老夫人还为我亲自操持,自父亲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