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完啊,”那人继续说道,“自那之后,二姑娘一直怕水,便是沐浴,也只肯擦洗身子,再不肯坐进浴桶里。”
“这原本也没什么打紧的,幼时恐惧的事,等她年岁慢慢大了,总能克服的。偏生姑娘十一岁那年,夫人带她和三小姐外出踏青,又出了意外。”
“说是因为夫人待二姑娘太好,三姑娘受了亲娘冷落,便和二姑娘起了口角,不知怎的,二姑娘就将三姑娘推到了河里。”
“那河水倒是不深,三姑娘却因此受了惊吓,大病一场,老爷盛怒,罚二姑娘在那河里站了两个时辰,当天好巧不巧又落大雨,河面上游积水过多,二姑娘被河水冲到下游去,要不是被路过的农户救了,恐怕就……”
听到这儿,婢女们无不唏嘘感叹。
“自那之后,二姑娘性情大变,从前不肯做的事,都愿意做了,温顺乖巧得跟只小狸猫似的,无论老爷夫人让她做什么,她无有不顺从的。”
“只是每次沐浴,她手里都要抓着点什么东西,才安心。”
“再有啊……就是她脑袋没小时候灵光了,原本三岁便能认全百家姓,背诵三字经,五岁能绘山水图,八岁就能给自己绣帕子,自那次变故之后,写字像爬虫,绣花也是四不像……”
“咳咳!”廊下几人听得太专心,身后有人来了也不知,听到有人咳嗽,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齐嬷嬷走过来,低声说道:“姑娘沐浴出来了,你们几个不去干活儿,在这里胡咧咧什么,皮痒了?”
“嬷嬷勿怪,我们现在就去。”几个小丫头一溜烟儿全跑了。
湫儿跟在齐嬷嬷身后,手里捧着一碟子龙须酥,悄声问:“嬷嬷,她们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齐嬷嬷瞥她一眼,“从前的事,姑娘不提,你千万不要多嘴问,免得又揭她伤疤,徒惹伤悲。”
湫儿重重地点点头,而后忍不住小声埋怨:“姜氏也便罢了,终归是继母,可老爷怎的也如此狠心,姑娘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他亲生的女儿啊!”
“你还小,经历的事少,不明白这世间,有的父母是父母,有的父母……”齐嬷嬷欲言又止,只对湫儿说,“你好好待姑娘,日后咱们要真能离开云府,自有享福的时候。”
“是。”
·
翌日
湫儿从前院回来报信时,姜氏院里的赵嬷嬷来了,和云疏雪在屋里说着话。
“夫人说了,让姑娘这会儿就去,完事了也不必急着回来,四处逛逛,回来时到西市茸宝斋给夫人带两盒胭脂和珍珠粉。”
云疏雪逐一应下来,待赵嬷嬷起身离开,她也起身相送,瞧不出半点做主子的派头。
到院里看到湫儿,赵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眼,说道:“湫儿姑娘如今出落得愈发水灵了,不知上次我同你提的事,你跟二姑娘说了没?”
“我……”湫儿一抬头,就注意到赵嬷嬷发髻间的玉钗,正是今早她帮姑娘簪上去的。
钗身碧玉通透,于姑娘而言,不过是件首饰,可有可无,但落在普通人家手里,少说也能抵上半年的口粮。
这赵婆子每回来,都把她家姑娘当软柿子捏,厚脸皮,变着法儿地跟姑娘讨要东西。
姑娘常说,只有养肥了这些吸血的蚂蝗,她们院里的日子才能稍稍太平些,但湫儿还是气不过,尤其是前不久,这婆子想让自己嫁给她家远房侄子。
说得好听是给湫儿找个归宿,实际上就是想将她打发出去,到时云疏雪身边没了人,姜氏才好安排她身边的人过来。
“赵嬷嬷还真是热心肠啊!”齐嬷嬷从台阶上下来,一伸手,湫儿立刻把手递过去,站齐嬷嬷身后。
湫儿表面上是云疏雪随手买回来的,实则是兰洵送来云疏雪身边,给她做护卫的,刚入府时,云疏雪便让她认了齐嬷嬷做干娘,本意是让齐嬷嬷私下多照顾照顾她。
如今谈起湫儿的婚事,除却云疏雪这个做主子的,齐嬷嬷身为干娘,自然也能为她作主。
齐嬷嬷道:“湫儿这个年纪确实该许人家了,只是我们姑娘尚未成婚,身边贴心的人也就这么几个,湫儿嫁人的事,过几年再说吧,多谢赵嬷嬷操心了。”
闻言,赵嬷嬷睨了眼台阶上,云疏雪站在栏杆边,正弯腰拨弄一株桃色蔷薇花,唇角淡淡笑着,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似乎没注意她们这边在说什么。
“如此说来,倒是老婆子我多事了,既然你们没这个心思,这事以后我就不提了,我那侄子是个体面的生意人,上赶着要嫁他的姑娘,多的是。”赵嬷嬷轻哼一声,扭着她的水桶腰出去了。
湫儿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想起自己是回来报信的,忙跑上台阶,“姑娘,方才我路过前院,看到小贺将军了,他和大公子一起去了鹭亭院,应该是去见老爷了。”
“我说呢,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齐嬷嬷朝着赵嬷嬷离开的方向